竹阎村里所有人还在沉浸在梦乡中,村庄里的鸡在这时准确无误地开始鸣叫,似乎是在宣告四更已过,五更将至。
刘婶睡得正沉时,隐隐约约的从窗外飘来一阵阵哭声。
那哭声时远时近的,哭得很是凄惨,撕心裂肺一般,愣是生生的将刘婶吓醒。她用臂肘推了推身旁熟睡的丈夫:“你快听,外面是不是有哭声。”
“这大半夜的,哪有什么哭声,别多想了,赶紧睡吧。”刘叔这会儿正被困意侵袭,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翻了个身含糊其辞的回应。
那日在茫茫雪地里,将嬴沉依救回来的,正是刘叔与刘婶这对夫妇。
这两口子膝下育有三女,大女儿已被城中林府林夫人相中,买回家给林小姐当贴身丫鬟。
二女儿留在家中帮着刘婶操持家务,分担辛劳。
而小女儿,年纪尚幼,整日里只会牙牙学语,对世事一无所知。
刘叔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愿望,那便是生出一个儿子。在他看来,女儿们长大后终究会嫁为人妇,成为别家的人,相当于“白养”。
但回想起当初刘婶坐月子那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以保障。
刘婶饿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根本没有奶水来喂养孩子。
时至今日,生活的压力依旧沉重如山。
若不是有大女儿每月托人带回的钱财贴补家用,就算夫妻俩累死累活也真的很难维持这一家四口的生计。
至于再添一个孩子,对于刘叔来说,那是想都不敢再想了。
刘叔的话音刚落,鼾声便已如雷声般响起。
刘婶想屏息静听之时,那哭声却又一忽儿地消失了,想着定是错觉吧,竟怀疑起自己方才是在梦里听到的。
浓浓的困意席卷而来,刘婶正准备躺下继续睡,那哭声又再一次响起,她从床上一骨碌坐了起来,披上衣裳索性下床,决定前去查看。
刘婶走到自家院落的门口,循着哭声望去,那哭声似是源自嬴广家。
她推开院门,步履匆匆,几步赶到嬴广家的时候,苏氏正哭的肝肠寸断,嬴沉依紧抱着躺在炕上的嬴广。
而一旁的两个小弟年幼无知,还以为父亲只是熟睡了,呵呵的笑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爹爹在睡觉,睡着了。”
刘婶见状,连忙询问道:“哎呦,苏嫂子,这是咋回事啊?”
“孩子他爹……殁了。”苏氏抹着眼泪哽咽的回答。
刘婶听后也是惊愕不已,实在难以置信,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她身为一个妇人,也无力提供什么相助,只能先照看两个年幼的弟弟,“唉,苏嫂子,你要节哀啊!这两个孩子我先带进屋里歇息去了。”
嬴广走了,对这个家而言,犹如大厦崩塌,失去了顶梁柱,整个世界似乎变得支离破碎。
嬴沉依身为家中的老大,深感肩上的重担,也无及顾睱心中的悲痛,“娘,你别再哭了,要是哭坏了身子,两个小弟可怎么办才好。”
“爹的后事,就交由我来料理吧,我一定会为爹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苏氏叹息道:“英儿啊,你爹的后事,我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从心,无法操办啊。”
嬴沉依一听便心知肚明,问道:“娘,难道就不给爹操办后事了?就这样用席子一卷,随便挖个坑埋掉了吗?”
苏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抽泣着说:“英儿啊,你爹的寿衣、打棺材要付给木匠的工钱、丧礼上的花饰筹备、做七的仪式等等……哪一样不需要花费啊!家里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了,倒不如就这样省事些,挖个坑埋了算了。”
说罢,苏氏哭得更加悲痛欲绝。
筹办丧事的确需要耗费不少银钱,倘若拿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给嬴广操办后事,那日后就没有钱购买米面粮食,家里的日子可就难以为继了。
嬴沉依:“娘,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
黎明时分。
嬴沉依便早早来到院门口悬挂上白布条,这院门悬白布条乃是竹阎村告知丧事的习俗,村里的人一见便知这家有人已故去了。
晌午过后,竹阎村里的村民们三三两两的来到嬴沉依家为嬴广烧纸吊唁。
嬴沉依站在门口,给陆续前来为吊唁的村民们分发纸钱。
这会儿无人过来,嬴沉依想的出神。一道身影映入了眼帘,嬴沉依顺手将纸钱递了过去,可那人却迟迟没有接过,她抬头看向对方,眼中满是惊讶。
叶柏鹤出现的太过突然,嬴沉依一下没回过神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喊道:“大公子!”
接着,嬴沉依又瞧见了叶柏鹤身后的春桃,惊讶道:“春桃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叶柏鹤没有言语,他接过纸钱走进堂屋为嬴广焚烧纸钱了。嬴沉依与春桃在门外交谈了好一会儿。
烧完纸钱后,叶柏鹤与春桃在离开时告知嬴沉依,他们二人在巷口那边等着她。嬴沉依便让苏氏在门口为前来吊唁的人分发纸钱,自己急忙赶了过去。
叶柏鹤从小就生活在热闹繁华的城里,怎么会突然来这偏僻荒凉的乡下,嬴沉依忍不住好奇问:“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叶柏鹤不答反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