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时分。叶柏鹤盘坐于书案前,翻阅着手里的《千字文》,由于他稍后还需完成书院先生今日所布置的习字任务,故而春桃在一旁正忙着为他研磨墨汁。
窗棂透入缕缕徐风,轻拂面颊,已无刺骨寒意,反而带着些许暖意与淡淡花香。
叶柏鹤所坐之处,恰好能望见那夕阳,如此灿烂,醉了浮云,灼红了西方半边天。
整个书房内,只听得见叶柏鹤翻动书页的窸萃声,以及春桃研磨墨条与砚台时发出的细微摩挲声响。
春桃平日里只负责打理叶柏鹤的生活起居,以往研墨之事皆由嬴沉依操办,只是此刻她还尚未回府。
这虽是春桃初次研墨,但她颇为机灵,见过嬴沉依研过一回,便也就学会了。
嬴沉依也曾跟她诉说过磨墨如照顾病夫一般,极为讲究。速度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力度既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
春桃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胳膊竟有些发酸了。
她心中暗想,自己终究还是更适合做那些粗活,对这些需要耐心的细活倒有些不太习惯。
慢慢地,夕阳隐没于地平线之下,天际变得朦胧又清晰。
夜幕悄然无声息地降临,一弯月牙缓缓升起。
暖春院玉兰树上的花瓣落满石径,月光照映下反射光泽犹如满地的繁星。
砚台上早已呈现出了一滩墨汁,在春桃仔细而均匀的研磨下,墨汁是俞发乌黑且细腻顺滑。
叶柏鹤似乎是等急了,开口问:“可以了?”
“可以了,大公子。”春桃磨了足足半个时辰,若叶柏鹤再不发声,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累瘫了。
春桃小心谨慎地将砚台递给叶柏鹤,可就在这时,手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
果不其然,墨汁如同瓢泼大雨一般,从砚台上洒溅而出,春桃眼看着墨汁即将洒落在叶柏鹤身上却束手无策。
然而,就在下一秒。
“啪嗒!”一声。
好在叶柏鹤反应机敏,用文章册子挡住了大部分墨汁,但仍有少许溅散开来,在叶柏鹤的胸口处留下了一副“泼墨画”来。
叶柏鹤不悦地蹙起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清冷的嗓音压抑着怒气:“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毛躁了?”
闻言,春桃心头猛地一紧,暗叫大事不妙,自己竟然将叶柏鹤的衣裳给弄脏了,那可是叶柏鹤平日最喜穿的白净云袍!
春桃不敢设想接下来会遭受怎样的惩罚,慌忙垂下眼帘,跪倒在叶柏鹤身旁,连连道歉:“大公子,对不起,对不起!”
书房内沉寂了片刻。
叶柏鹤道:“罢了,没什么大碍。我把外衣脱了你帮我换一件便是。”
“是,多谢大公子。”春桃那颗忽上忽下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赶忙站起身,掸了掸手上的灰尘,小心翼翼接过叶柏鹤递过来的外衣。
“大公子您先忙着看书,我马上就回来。”
春桃撂下话,转身一个箭步冲出书房,不敢有丝毫停留。
此刻,刚迈进暖春院的嬴沉依,一眼瞥见了低着头从书房里急冲而出的春桃,她手臂上还搭着一件衣裳。
嬴沉依喊了一声:“春桃姐姐,我回来啦。”
春桃低着头,一心只想着快点把衣服取来给叶柏鹤送去,因此当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春桃带着恍惚的神情抬头:“阿嬴?”
“真的是你,你可算回来了。”
“这衣裳上怎么沾满了墨渍?”春桃迎了上来,嬴沉依这时才看清这件衣裳似乎是叶柏鹤的,便随口问了一句:“出什么事情了,大公子又发火了吗?
“不、不…是我太不小心了,方才将砚台上的墨汁洒在了大公子的衣裳上。”春桃轻叹一声,忧心道:“我现在正要去给他取一件新的衣裳来。”
嬴沉依关切道:“你没事吧,大公子没有责罚你吧?”
“那倒没有。”春桃得意的笑了笑。
“那就好。”嬴沉依点点头,又询问道:“大公子此刻可还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