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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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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石季龙下令,正式迁都邺城,于是浩大的移宫迁都事宜相继进行。

至建武二年腊月,邺城东、西二宫营建完毕,石季龙携妻子儿女及宠妃相继迁入。

石季龙仿晋朝洛阳宫格局,于曹魏文昌殿旧基上立太武殿、东宫及西宫,西宫为自己寝宫,东宫为太子居所,太武殿作朝会正殿,台基高二丈八尺,以济北毂城山文石为地基,下建藏室,可纳伏兵五百人。此外,又作九殿于显阳殿后。邺城内前后又新增金华殿、晖华殿、显阳殿、晖华殿、九华宫等多处殿阁。这些宫殿都以壮丽奢华著称于世,宫殿中布置有自动引水、净水以及其他各种机设,穷尽机巧,飞梁画柱可比拟秦之阿房,鲁之灵光。

邺城西北有铜爵园,园西有铜爵、冰井、金虎三台,因避讳石季龙,金虎台更名为金凤台,又将铜爵台更名为鹳雀台。三台起初为曹操主建于建安年间,建筑崇举,高若山云,列峙峥嵘,直插云天,其巍峨壮观多经建安文人作赋颂扬而千古闻名。经石季龙重新营造后,三台更加崇饰,甚于魏初。

这一番营造,所费国资几近倾国,多年战乱本就民不聊生,如此更加剧百姓苦难。自石季龙登位,后赵动辄外有征战,内有纷争,邺宫方成,即遇大旱,以至粟二斗价值金一斤,万民嗷然,而皇室贵族挥金如土,营建靡费,全无收敛。终赵一代,卖妻鬻子、人相食者不可胜数。

刘长嫣在冬月初抵达邺城,未至邺城城门,远远便见凤阳门恢弘阔大,去地三十丈,上安金凤凰两头。待入城一路行入宫中,所见所历饶是已在途中听人畅谈无数次,刘长嫣也不由感到深深的心惊。

然而,刘长嫣没想到令她感到心惊和疲惫的所见所闻不过皮毛,待正式入宫安置,她再次吃惊于石季龙的后宫规模,古有司马炎羊车巡幸万人后宫,今石季龙之后宫规模,远非当日司马炎可比。他为满足沿途享乐,于襄国至邺城区区二百里间,四十里营建一宫,以佳丽侍婢充盈其中,征发民女无数。而邺城中,兴修的宫室、重整的三台皆金珰银楹,珠帘玉璧,又以粉黛佳丽无数充盈之,单服珠玉、被绮縠者便有万馀人。他日日流连花丛,莫说刘长嫣等人,便是郑樱桃也许久难见他一面,宫室佳丽如云,他行踪机密,谁又知他今时今日宿在何处?众人只知道他前日教宫人占星气、马步射,昨日下令置女太史、女尚书为近身侍奉,今儿又有谕旨令女骑千人为卤簿,皆著紫纶巾,金银镂带,着五纹织成靴,执羽仪,鸣鼓吹,游宴以相随。

刘长嫣实厌之,只闭起宫门过自己的日子,全作不知。

郑樱桃也想全作不知,偏生她是天王皇后,天王去往何处、宿于何地、做了何事,她有职责日日过问,这就促使郑樱桃迅速地衰老了下去,她四十几岁的年纪,早先保养得宜,也称得上风华照人,迁入邺城不过三月,却渐渐成一老妪。

力不从心的容颜、逐渐凋零的宠幸,以及这些年在风雨中谋夺权势地位的机心,充斥在郑樱桃现今的人生中如一抹渐去的夕阳。

刘长嫣望着她时常在想,她初见郑樱桃时,总觉得她与自己的母后生得十分相像,现今看来却是不像的,母后去时也不过郑樱桃这个年岁,可母后的容颜神态永远是平和柔顺的,她从不记得母后有过这般的偏执和惶恐。

她静静端起杯盏,掩袖饮下一口酸枣矪浆,带着甜味的酸意溢满唇腔,她不禁抿了抿唇,饱满的唇瓣在她雪白明润的面泽上更显红润,那抹丽色被郑樱桃无意间捕入眼帘,她的眼底渐渐冷去,唯余难言的妒忌。

“这是今夏方制成的酸枣矪,刘夫人觉得味儿如何?”郑樱桃道。

时人多喜饮用矪浆,以枣、柰、杏等鲜果取红软者数次暴晒研磨,制成果粉,称为矪,和着米粉冲泡可做主食,单独冲泡可做饮品。这酸枣矪制于盛夏时节,而今已是严冬,纵使宫中保管极佳,时隔半年也去了新鲜之味。

郑樱桃忽有此问,刘长嫣心中立起防备,那股子敌意,她近日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答道:“王后娘娘这里的东西自是极好的。”

“既然好,那便再与刘夫人斟一盏。”郑樱桃说着给了身旁女官一个眼色。

宫人捧上漆盘,鎏金银壶中满满一壶酸枣矪浆,女官执了与刘长嫣满上,她看着案上暗红色的浆水,心知郑樱桃这是欲请她喝一壶了。

信婉心叫不妙,此物固然味佳,但酸口之物,任谁饮多了肠胃都有得受的,郑氏这是刻意刁难她家公主!

满殿人中,杜珠等素日与刘长嫣交好的姬妾皆不敢言,当然也不乏看好戏者。随着后宫充盈,她们这些人的宠爱变得一样稀薄,大多数人早是过上了老死不见君王的日子,唯一宠爱稳定者就剩了一个刘长嫣,倒不是刘长嫣专宠,她也稀薄得很,但是石季龙并未忘记她,每月总是有一次召幸的,见王上的机会比王后娘娘还稳定,所有宠爱稀薄者之中不太稀薄的那个,可不就成了王后针对的对象。

“谢过娘娘。”刘长嫣面色未改,淡淡一笑端起了杯盏,却在将入口时,一口作呕扶着几案吐了起来。

郑樱桃登时色变,余下妃妾也目目相疑,杜珠实怕有个万一,传到石季龙耳中,她们这些人皆要被带下水,忙上前亲自为刘长嫣擦拭嘴角,问:“妹妹近日可是身上不好?”

信婉也不是个傻的,忙下跪叩首,“王后娘娘、昭仪娘娘恕罪,夫人近日身子乏力,时常晕乏,奴婢本想着今日请医官来瞧瞧,不想却耽误了夫人身子,是奴婢照顾不周,请王后娘娘治罪。”

刘长嫣在一旁扶着脑袋,亦是为殿前失仪请罪。

郑樱桃顾不得她们主仆说了什么,令女官将刘长嫣请入后殿安置,宣了女医前来诊脉。

等待的时间里可谓如坐针毡,连殿下妃妾们都感觉得出,王后娘娘慌了,也是,主上近日愈发喜怒无常,若刘夫人有孕,却因王后娘娘刁难动了胎气,主上必是要发作的,到时候连带着她们这些人恐怕也要跟着吃挂落,想到这里,妃妾们愈发恐慌,皆屏息不敢言。

结果只是误会一场,女医说刘长嫣只是初到邺城水土不服,多休养几日便是了。郑樱桃可是放下了一颗心,她不怒反笑,安慰刘长嫣,“妹妹既不舒服,当早些与吾说才是,唉,也怪吾,看妹妹喜欢那矪浆,只想着紧着妹妹了,不妨却伤到肠胃。”

刘长嫣怎会不知她心中盘算,道:“是妾贪嘴,如何怪得娘娘?弄脏了娘娘的殿宇,妾心中实在不安,娘娘不怪罪就好。”

她仍是往常柔婉恭顺模样,郑樱桃心中舒坦不少,嘱托她好生休养,命近身女官亲自将刘长嫣送回了落居的晖华殿。

晖华殿坐落于太武殿以西,四面阁窗大开,天光日影徘徊而进,宝光万千如瑶池仙阁。殿内以珍珠为帘,琼玉作榻,四周施以绛纱幌,微风吹来,那色如点染的绛纱柔摆轻拂,若美人之躯娇软轻盈,倾而散开又似云烟袅袅,不可触摸。

信婉很是不耻,冷道:“郑氏此等心胸,如何堪为国母,公主,我们以后日子恐怕愈是艰难。”

刘长嫣依旧淡淡,她望着窗外云霞,问:“可有什么消息?”

信婉扫过一眼,随侍宫人皆在殿外,自腰囊间抽出一方绢帕,递到了刘长嫣手中。

刘长嫣打开绢帕只看了一眼,随即丢入火盆,绢帕顷刻皆作灰烬,“人在哪里?”

“河间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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