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将醒的梦境,天边灰蒙蒙的背景色被将升起的朝阳驱赶,安静的城市仿佛听得见积雪悄悄融化的声音。
“这么早还这么冷,”夏苒坐在副驾驶上打哈气,暖风烘得她愈发困倦,迷迷糊糊地也不忘抱怨,“谁分得清这是来上学还是来上刑。”
外公慢悠悠开着车,闻言乐了,“你外公我也算阅人无数,就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讨厌学习的。”
“是吧,我这么百年难得一遇的人都被你遇到了,你也太有福气了吧。”
“……”
外公撇着嘴摇摇头,没吭声。心里念叨着,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语文学得也一般,偏偏每次夸自己都能夸得天花乱坠的。
他老爷子不仅没见过这么讨厌学习的,脸皮这么厚的也少见。
“已抵达战场,下车吧小夏同志。”
外公稳稳刹车,粗声粗气地宣布道。
“唉,光荣抵达战场,同志,请万勿将我遗忘。”
“放心,组织上会铭记你的荣誉。”
“为了上峰,舍我其谁。”
夏苒咬咬牙,开了车门窜出去,竟真有点舍身取义的架势。
外公笑着摇摇头,“幸亏是个女孩儿,这性子要是个男孩而儿,非得把我愁死。”
离开车厢暖风,下车的一瞬间冷得夏苒几乎觉得自己的鼻腔里都要结了冰,冷风直奔着脑门吹来,她拉了拉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阳春三月,积雪消融,夏苒的冷是从心里往外冒的。
没有什么比上学更让她觉得了无希望。
操场上早就聚集了一大堆高一学生,他们围在布告栏前抻长脖子看着分班安排,此起彼伏的相互认亲。
夏苒仗着眼神好,只站在一旁远远地搜寻自己的名字,还没看两行,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夏苒,这么巧!你看到了吗,咱们两个都被分到了十三班!”
夏苒的眼神还没对焦,迷蒙地回头看,这才注意到呲着大白牙的潘驰。
“我在十三班?”她惊奇,“你也学文科了呀?”
潘驰点头,“虽然我爷爷奶奶都希望我学理科,但是我喜欢文科,所以还是决定坚持自己想选的。”
两个人已经知道了分班结果,一起朝着教学楼走。
夏苒点点头,“我觉得你做得对,家长为你好当然是好事,但是每个人都是主观的,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比你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潘驰听到这话是有些惊喜的,在所有人都在劝说他“大老爷们学什么文啊”“学文没前途”之类的,终于有人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会觉得男生学文有点怂吗?”
夏苒被问得一愣,吃惊一会儿才说:“你没事吧,一群男的玩密室吓得滋哇乱叫不怂,学个文反倒怂了?那李白杜甫这些文人是不是千古第一大怂人了,我们伟大的毛主席还作诗呢好吗?!”
她眉头一皱,“你少和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自己肚子里没半点墨就美其名曰男生就该学理工的缺心眼玩,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有文化会思考,那些大脑都没进化完、天天就知道诋毁别人凸显自己高贵的类人猿懂个屁。”
“……”
潘驰张了张嘴,他和夏苒接触的次数不多,一直以为她看起来就是个骄纵可爱的小姑娘,没想到一张口战斗力这么强。
他挠了挠眉毛,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又默默感叹她的逻辑强悍,毕竟在他看来,大部分人被传统目光质疑时,第一反应应该都是反思自己,潘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迅速、暴力地攻击刻板印象的。
夏苒此人,确实有做老大的气质。
“其实、其实除了我本来就喜欢文科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潘驰说。
“什么?”
“我想换个环境,或许很多事都会好很多。”
夏苒听懂他指的是什么,点点头,“新班级谁都不认识谁,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走廊尽头,高一十三班的门牌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潘驰痴痴地望着陌生的班级,那里将承载他一整个或精彩、或沉默的高中生涯。
“真的吗?”他问。
“当然!”夏苒理所当然,“所以加油吧,潘驰同学!”
十三班早已坐了不少人,夏苒和潘驰各自找空位坐下。
既然已经夸下海口分班之后要好好学习,夏苒站在第一排远远朝差生专区望了一眼,咬咬牙一屁股坐在了窗边第一排的位置。
“呜呜呜,我也太感人了吧,说一不二,简直就是天生的老大。”
夏苒被自己气吞山河的魄力感动,可惜堂而皇之拿出手机拍照影响太不好,不然她都想把自己的位置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拍下来,然后挨个发给自己的朋友们。
没过一会儿,又陆续近来几个新同学,夏苒沉浸在对自己的赞扬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注意自己身旁已经有了新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