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叙眼眶泛着红,眸中尽是疼惜,“大将军与向将军当然是英雄,谁都不能磨灭。”
岑九安看着洛叙俯身屈膝跪下,强扯起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努了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安,我陪着你。”洛叙先开口了,伸臂抱住他,空心掌如同哄婴孩般轻拍他的后背,“难过的话尽情发泄吧,我一直都在。”
他下巴磕上洛叙的肩,疲惫袭向心头,仿佛大梦一场都成空。
“哭不出来了,阿叙。”
背上的手一僵,将他环得更紧了几分,“那便不哭了,两位将军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悲痛。”
岑九安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渐近,洛叙微微动了动,不舍地放开手。
岑九安循声望去,思绪混沌而迟缓,哥哥是因为什么事暂时离开的来着?
“殿下,怠慢了您,见谅。”岑柏动作僵硬地冲起身的洛叙行了一礼,忧愁凝在眉间散不去。
洛叙抿着唇摇摇头,解释道:“父皇政务繁忙走不开,差本宫先来探望二位,他只能明日再亲自送二位将军下葬。”
岑柏点了点头,正要谢恩,洛叙伸手拦下,“现下这个节骨眼,便不讲这些虚礼了。”
冬日亮得格外晚,天空还灰蒙蒙的。岑府府门大开,送葬队伍已悄然启程。
身着黑衣头戴白纱的人手持铜铃,往两侧散着引路纸。
岑柏穿着粗麻孝衣,怀中抱着岑远生前最心爱的佩刀,面容悲戚。
寒风刮得浑身没有哪处不疼,岑九安一手握着银枪,另一手拢了拢怀中向芸的首饰匣。
他知道里面躺着是爹娘当年的定情信物,娘平日只拿出来炫耀,从不让他与哥哥碰。
这些便是爹娘珍重之物了吧,他闭了闭眼,一夜没睡脑子有些发晕,脚下踉跄差点被路上的石块绊倒。
幸好洛叙伸手扶了一把,若是把娘的簪子摔了她也是要生气的。
天空泛起鱼肚白,队伍越来越长,是途中有自愿的百姓加入,越往外走越多。
岑九安回头看了一眼,又瞥了下岑柏,终究是没问出来。
先将爹娘安葬再追究昨日赵三之事吧,依今日情形来看确实可疑。
到西陵时天已经大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小雪飘扬与其交织在一起。
“皇上驾到——”
尖细的嗓音刺得人心头难受,众人纷纷匍匐行礼,岑九安垂眸保持着跪姿,已经没了别的心思。
天子身着素服,视线落在身侧的方向,他抬眼去望,正正对上皇帝游走在他与洛叙之间的眼神。
很复杂,他好似读不懂其中意味。
棕绳吊着棺木缓缓下降,待彻底放平稳后,天子带头捧起一抔土扔到灵柩上,而后是颤抖着手的岑柏。
岑九安弯腰抓起一把黄土,凝视着幽深的墓穴。
“爹,娘,走好。”
湿泥被洒出散开,落在棺材上发出细微沉闷的声响。
墓穴的洞口一点点砌严封实,他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飘忽朦胧。
洛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担忧道:“九安,还好吗?”
他涣散的眼神稍微聚焦起来,强打起精神摇摇头,“我缓缓吧。”
“朕听闻昨日有乞儿在岑府门口闹事?”天子拧着眉头,眼神凌厉,“谁胆敢对我大齐英烈出言不逊!”
“回陛下,那人已经死了,也算是报应吧。”岑柏行了一礼,虽已极度疲惫却仍是一丝不苟。
“是草民先打的,全因他实在该死。”岑九安主动站出来,狠掐了把虎口,“一码归一码,若是犯了故杀罪,您便追究草民吧。”
“父皇,是那人出言不逊在先,您明鉴!”
洛叙闻言心下一急,上前两步将岑九安掩在身后,“儿臣以为此事就算要追究也不该追究岑小公子。”
天子眯了眯眼,眸中晦暗不明:“是打死的?”
“罢了,你们兄弟二人也算朕看着长大,是个什么心性朕都清楚。”
“谢陛下宽恕。”岑柏再行了一礼,头更低了些。
“不说这些,朕与岑大将军青梅竹马,情同手足。”
“如今物是人非,朕会替你们的爹娘好好照看你们。”
回到府上岑九安也是一言不发,洛叙上前抓住他的手,感受到指尖冰凉,蹙眉道:“整宿没合眼,先回去睡一觉吧。”
他轻嗯了声,嗓子沙哑:“阿叙,今日还能陪我吗?”
“你既需要,我便都在。”
“阿叙,我跟着师父练了数年,第一次上战场什么用处都没派上,眼睁睁看着他们擒了我爹娘。”
岑九安闭了闭眼,哽咽着继续:“北越...既没能连我一起杀了,总有一日我会杀光他们。”
他眼中迸出精光,里面是滔天恨意,“要为爹娘报仇,要收回我们的领土,要把他们都驱逐出去!”
洛叙紧抿着唇,盯着他的眼里盛着无尽担忧。
他抬头正巧撞进那双眸里,自知方才的模样骇人,捏了捏洛叙的脸语气尽量放柔。
“以后若要找我便来军营吧,不知能否见上,但分别这一年多我每天都在想你,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