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哥哥和延年的说法,将士们已经紧绷到了临界点。
此时若是强硬地把领头人斩了只会起反效果,所以...所以他们只能退让。
“您若是不愿,到时候压不住兄弟们可怨不着别人!”
不知是谁藏在人群中喊了句,如火上浇油般再次激起了愤恨的情绪。
军队哗变,四个大字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朝向山投去担忧的目光,是该允诺,还是暂且说些别的转移注意?
“诸位所言极是,但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孥实在太过残忍。”
苍老浑厚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清晰地落进每个人耳朵里。
底下人安静了一瞬,似是在酝酿风暴。
岑九安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朝前一步想掩护向山。
“索性我向府数代累积也有了些身家,凡是此次攻城有功之人...”
向山环视一圈蠢蠢欲动的众人,叹了口气声如洪钟继续道:
“本将定用府库中的财物奖赏,向诸位赎回这座城!”
岑九安瞳孔一震,迅速垂眸掩下眼底情绪。
难怪方才洛贤提起屠城时师父没有出声。
原来是早做了打算,竟是想用历代积累下的财产置换。
“本将历来一言九鼎,此事便交予岑副将去办。”
向山回过头拍了拍岑柏的肩,提高音量,
“这军中上下无人不知他是本将的侄外孙,既流着向家的血就有权继承。”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最后数百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岑柏。
后者闭了闭眼,拱拱手带着些颤音道:“末将领命,若是还有不足由岑府补上。”
虽得了承诺,但几近暴动的士兵们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走。
“本将还不至于老糊涂了,连自己说的话都记不清!”
向山见状眼神一凛,扯起嗓子如猛虎下山般咆哮,
“我向家百年清誉,绝不可能断在老夫手上,言尽于此!”
“若是还有谁敢闹事,休怪本将按军法处置!”
向山刚说完,岑柏唰地拔出腰侧长刀,面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
“那、那行呗,反正这么多人听着,您也赖不掉!”
其中一人强撑起腰,有些结结巴巴道。
有了台阶,众人很快顺坡下驴,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马虎眼说方才都是误会。
不少滑头老早就脚底一抹油,溜了。
余光中人群彻底散开,岑九安仍是死死咬着唇,掩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抖个不停。
把此事交予哥哥去办,怎地像极了在交代后事?
他莫名回想起与师父半月前的谈话,眼中忽地盈起热泪。
不会的、不会的。
师父定然是能与他们安然回去的。
“你们历代都是打仗的泥腿子,哪儿来这么多钱?”
洛贤突然双手抱胸,斜眼看向头发花白的人,语气不善,
“好啊,胆敢私吞国库的钱补贴他们那些人!”
这鸟人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岑九安吸吸鼻子啧了一声,厉声驳斥:“你有证据吗,指不定谁才是贪污的那个呢。”
粮草一事他还没忘,说不准就是洛贤授意的,还狗咬人来了。
“说你贪你就是贪了,本王的话难道做不得数吗?”
“你!”
眼见两人皆是目光不善,流露出些电光火石般的杀气,只差个导火索就能点燃打作一团。
奚延年赶忙横起扇子将人分开,“军中互殴,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
“殿下,您也不想才能下床又躺回去吧?”
奚延年冲洛贤行了个礼,转头对岑九安道,
“还有你,光天化日的打打杀杀多不好,注意时间。”
后者不屑地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殿下,向家百年来统共出了多少将军,又有多少人封侯晋爵?”
向山好言好语很是客气,字里行间却透出些莫名的沧桑,
“不过是时过境迁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凋零了而已。”
洛贤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
“原来你们从百年前就开始贪,这要是抄了充国库,父皇也不用日日忧心了。”
奚延年不禁扶额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岑九安闻言呸了一声,干脆怒喝:
“你以为皇上像你似的没长脑子想一出是一出?还抄家,到时候先把你查出来!”
他越说越气,提手就要干。
有人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往后拽,回头一看是岑柏,
“小安,没有证据的事休得胡言乱语。”
“哥,他一看就是自己心里有鬼先发制人来了!”
岑九安指着洛贤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这鸟人成天正事儿不干净会倒打一耙,闲的!
冰凉的扇骨正正敲上脑门,他吃痛地哼了一声,冲罪魁祸首龇牙咧嘴:
“延年,你打我作甚。”
今儿是怎么了,都偏袒洛贤,他要去找阿叙。
“你和殿下谁也别说谁,总归都...”
奚延年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尽在不言中。
“听到没,他们不让你说本王,本王才是对的!”
洛贤努起下巴,好一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你对个”岑九安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还是岑柏。
“小安,少说两句。”
他支支吾吾了好几声,岑柏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
“殿下,您若是心头有疑虑大可回朝之后向陛下检举,看看向家到底有没有获不义之财!”
向山听了半晌,终是沉着脸发话,
“既然事情解决了,您请回吧,臣与他们几人还需继续商量战策。”
“还敢嘴硬?本王这就奏报父皇,好好查一查你们!”
洛贤不服气地叉起腰,向山只是行了一礼,下逐客令道:“您请,臣不送。”
等那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身影在拐角处彻底消失,岑九安才呸了一口口水。
正准备随向山转身回帐时,脑后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诸位,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