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茅屋孤零零地立在田间,屋顶盖着杂乱的草,小半已被掀飞,一眼便知很久没有修缮过。
几人跟着进了屋内,岑九安抬头环顾,屋顶梁木斑驳。
周遭墙壁裂缝纵横,好似透出丝丝冷风。
再一看母女俩空荡荡的裤管,他心中有些难受。
洛叙察觉到异样的情绪,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臂,转头对小伍道:
“小伍,分点粮出来吧。”
被点名的人挠着脑袋应下,慈儿蹲在对面眼巴巴地盯着,女人却是没敢第一时间接过。
“您还得帮九安和小伍看伤,这算是我们的报酬。”
洛叙轻声道,“拿着吧。”
女人这才颤巍巍地接过,“谢、谢谢,你叫我芸娘就好。”
芸娘拍了拍慈儿的肩,后者意会到小跑进灶房,没一会儿举了个瓦罐出来。
白米哗啦啦流入大肚容器,岑九安出声让小伍多分了一些。
总归不能再为她们做什么,眼下能帮的便多帮些吧。
慈儿枯瘦的双臂箍在罐沿,面上扭曲,勉强将瓦罐抱起。
岑九安本想帮忙,林音君站起来先他一步,“你,看伤。”
“您是伤着哪里了?”
芸娘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圈,继续道,“若是伤在里面不若脱了衣服我看看?”
他应了声好,下意识当着几人的面就要解腰带。
纪棠见着他的动作自觉偏过头去,倒是洛叙不乐意了,伸手制止。
“您若是不方便的话...随我去里屋?”芸娘几乎是立马意会到这一层,低声询问。
“嗨呀,没啥不好意思咧。”
小伍竖了个大拇指,眼中闪着钦佩的光,“俺们比武都见过,壮,练得可好了哩!”
岑九安闻言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再一看洛叙偏头垂眸好似有些不高兴,连连摆手:
“不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洛叙伸手轻轻拉住他的小臂,站起身道:“我与你去。”
他舒了一口气,重重地点头。
那卧房不大,采光却是极好,只是纸糊的窗户已然残破不全,冷风灌进来,被衾冻得跟铁板似的。
芸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好意思道:
“盖房时我男人特意糊的,有光进来人也敞亮些。”
“只是他几年前进了趟山再也没回来...”
芸娘眼中闪着泪花,鼻翼翕动,“罢了,不提那些。”
岑九安与洛叙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没吱声。
他有些费力,洛叙灵巧的手很快覆上来,三两下就为他解开了腰带。
衣物层层剥落,露出可怖的伤口。
洛叙让开一步,作了个请的手势冲芸娘道:“有劳。”
岑九安微微侧身,大大方方地把伤口的全貌在女人面前展示了一道。
“您肩头这伤倒是少见。”
芸娘轻轻抚上他肩膀被贯穿的血洞,状若无意道。
他强扯起嘴角笑了笑,不知如何搭腔。
“我们兄弟素来是走南闯北讨生计,中途接了个大单护送小姐回家,哪知遇上些逃兵。”
洛叙顿了顿继续说,“许是见着小姐穿着不俗,竟动了歪心思。”
“好说歹说他们也不肯高抬贵手,这自然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芸娘闻言点点头了然道:“原是如此,你们一路当真辛苦了。”
岑九安听着二人闲聊,生怕说错了话也是不敢开口。
指尖扫过暂且新鲜的伤口,泛起些火辣辣的疼。
他耸了耸肩,下意识想挣脱。
芸娘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罐子,竹片挖出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洛叙蹙着眉,眼中很是不放心。
“我男人是打猎的,从前啊也经常受伤,我就给他用这个,好得快。”
芸娘举了举手中的药膏,边说边就要往岑九安伤口上糊。
“等等!”
洛叙大喝一声,猛地攥住芸娘枯瘦的手腕。
后者望过来的眼神很是不解,他意识到失态立马松手,缓和了些语气,
“可能找到新鲜药草?效果大抵会更好。”
“这...”
芸娘面上犯难,“您一路过来也看在眼里,树皮都被刮了个干净,怕是...”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但他经此提醒心中疑虑更甚,不着痕迹道:“也对,这世道确实日子难过。”
“这药你还有多少,不若我们都出钱买了,你和孩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芸娘闻言脸色一僵,不自然的神色被洛叙尽收眼底。
岑九安坐在床沿异常安分,眼珠子在两人间骨碌碌打转。
洛叙是怀疑这药有问题?
那为何又突然说要买下。
他磨了磨虎口,罢了,思忖不出来。
芸娘沉默了半晌,长叹一口气道:
“实不相瞒,起先为了能吃口饭,家中能典当的都典当了。”
“唯有这膏药不行,我怕儿子万一带了伤,找不到大夫治,活活拖死。”
岑九安指尖微颤,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愈发觉得难受。
他听见洛叙继续追问:“儿子?”
如此境况下约莫不太好再提芸娘的伤心事,他下意识地扯了扯洛叙的衣角。
后者偏头使了个眼色,轻轻勾起他的小指以示安慰。
他蠕了蠕嘴,不好再阻拦。
无论如何洛叙当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他不太能参透而已。
“打仗嘛,到处抓壮丁。”
芸娘眼角滑下一滴泪,吸了吸鼻子,“唉,村子里很多人都往北边跑了。”
“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他回来就找不着家了。”
她抹了把脸,再开口时尽是愤恨:“凭什么抓走我儿子,他们当官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