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太过疲惫,脑子搅得混沌,他乱七八糟道:“我们就这样待一会儿吧。”
他放心地把头磕上洛叙肩头,思绪渐渐松弛飘忽。
时间仿若被无限拉长,失去了感知,直到寒风凛冽,晨曦初破。
“阿叙。”岑九安突然叫了一声。
他从洛叙怀中脱出,稍微恢复了些力气足以支撑起身。
有了朦胧光亮,他才发觉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山头。
岑九安往前走了几步,微微眯起眼眺望远处。
他仿佛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大地满目疮痍,烽烟四起。
热泪在眼眶中燃烧,他声音嘶哑道:“我错了。”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你杀我,我杀你。
这场没有尽头的征伐,该在他们这里结束。
身后传来微弱脚步声,一双手环上腰,洛叙轻轻靠着他的背,疲惫却坚定:
“你想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泪水滑下,岑九安惨笑一声,“不,该是我跟着你。”
他指着天边那抹鱼肚白,偏头对洛叙道:“我想要——天下太平,世间永宁。”
“阿叙。”
岑九安转身扣住洛叙的肩,盯着后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想当皇帝对吧?”
洛叙瞳孔微震,嘴张了又合,终究没有说出话。
岑九安轻轻擦掉眼前人脸侧的脏土,声音有些颤抖:“我能...帮上你吗?”
“只要掌控了大权,就可以做到吧?”他鼻头一酸,嘶哑着问。
“奉你为我未来的新君,我们一起了结这一切。”
幽州破庙内那乞儿说他只能看得清眼前的敌人,芸娘说是当官的一声令下就把儿子抓去充了壮丁。
他需要明君,天下需要明君。
谁来他都不放心,唯有洛叙——名副其实。
“好。”
洛叙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牵起岑九安的手紧紧相扣,“我与你,共天下。”
后者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头。
微凉却依旧柔软的唇突然覆上来,两人额头相抵。
岑九安回了一吻,轻轻抚上洛叙的脸,“我会献上一切助你。”
只要能换来海晏河清,旁的他都无所谓。
金黄色的光辉穿透薄雾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俺说校尉还真能跑咧,怪不得奚大人让他犁地哩。”
“闭嘴。”
林音君像是被叨扰了很久,不耐烦地打断。
“姐姐,上、上不去了,拉我一把。”
“麻烦。”
“呼——谢、谢谢。”
三人的闲聊如微风拂过树梢,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岑九安伏在洛叙颈间,听着动静最后眷恋地深吸了一口气,不得已离开温暖怀抱。
几乎是同时,林音君等人从草木间冒出。
“主子,药。”
岑九安顺着来人的方向望去,林音君递给洛叙一个纸包。
“她说儿子既然死了便再也用不上,要带着女儿逃难去。”
“我把身上剩的银钱留下了。”
洛叙偏过头来,他强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吧?”
悬在空中那只手被人轻轻捏了捏,他知道洛叙在安慰。
一夜泄耗后疲惫感涌上心头,眼皮沉重得要撑不起来。
饶是如此,岑九安还是用力地揉了揉眉心道:
“走吧,离幽州还远着,不能再耽误了。”
他说完拔腿要走,跟前众人却是都没有动作。
“怎地了?”他有些茫然。
“校尉,你脸好白,好像要死人了咧。”
岑九安懵了一瞬,“不会吧?”
虽然昨晚折腾了一宿仿若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但他好歹年轻力壮,不至于的。
他摇摇头坚持,哪知洛叙道:“九安,休息会儿,我与你一起。”
他这才注意到洛叙眼底大片乌青,暗骂竟是没关注到,内疚回了声好。
身子拖沓沉重,他兀自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用脚刨开硌人的枯枝碎石后脱下外袍薄薄一层铺在地上。
虽然聊胜于无,总归比没有好。
“阿叙,你来。”岑九安半蹲在地上,拍了拍跟前完全不能算做床的床。
洛叙许是累极了也没有多说,径直躺上去。
现下人多,他们自是不好再做些亲昵举动。
不过能用沾满他气息的外袍裹住洛叙,心中总算温暖些许。
洛叙本已闭上眼,想起什么似的撑起身,冲他道:“九安,你那处还有多少两银子。”
岑九安愣了愣,掏出瘪了一半的荷包小声地问:“怎地了?”
对方没多说,接过银两数了数,脸上泛起愁色。
“有些少,不知...罢了,现下的境况怕是够了也没甚用。”
此话像是提醒,岑九安惊得浑身颤了一下,混沌的脑子霎时清醒几分。
他们被通缉了,想再收买官兵进城怕是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