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过半日后,门外陆陆续续有守卫带着新的人进来,有的像夏灵他们一样,手脚被束缚全然不知身在何处,有的则是被哄骗得一愣一愣的,还乐呵呵地同里头清醒的人打着招呼。
守卫十分警戒地紧紧锁牢山洞入口,新来的小伙不顾其他,拍拍土地坐下和萧云征介绍自己:“我是西边来的,家里急着用钱,这挖矿的活计挣得多吗?”
“他们说,是来挖矿?”夏灵不禁插嘴问道。
“是啊,挖蓝瑾石,”小伙挠挠脑袋,似乎对夏灵冒出来的话语有几分惊讶,又对她道,“姐,这每日干多少活儿啊?不过我身子好,应该顶得住。”
夏灵实在想把这一切都抖露出去,好好晃干净这小子脑子里的水,可她刚要启唇,萧云征一只大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回头只见男人用着唇语说,
“三日后。”
是啊,要待到三日后掌握人祭的证据,可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现下他们全凭两张嘴皮子,说破天了恐怕小伙也不会相信。
在不见天日的环境下,饥饿与孤独让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如同冰川融化那般漫长,夏灵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只知道那些原先昏迷不醒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睁开眼,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变大,而后零星传来几句惊恐无助的询问和谩骂。
但天蒙山实在太宽阔高耸,那些在对面叫喊的声音好似要一刻钟才能传到夏灵的耳朵里,更多嗫嚅不安的低语是被河底潺潺暗河吞没,彻底掩埋在雪山脚下。
夏灵一开始也想这样……然而她望了望火把下的另外几张麻木着没有表情的面孔,一张张地叠放在黑暗逼仄的石壁小道旁,像是早已接受被他人安排好的结局,失去了所有挣扎反抗的力气。
“沉下心,”萧云征靠在她身侧,暗地里悄悄握住夏灵的手,捏了捏她手心,“先布棋,再吃子断气。”
夏灵望向他那双被火把点得晶亮的眼,心中明了,有了主意。
紧挨着他们身边的小伙也被山洞里哀嚎叫骂的情景吓得慌乱起来,心中难免有些可怕的猜测,但又实在猜不出什么,只好扭头问刚打过招呼的夏灵。
“不是说……挖蓝瑾石吗?”小伙讪讪,“怎么都好长时间了,也没个动静啊姐……”
“你真想知道?”夏灵试探着,“就不怕我骗你么?”
“嗨,大家都进来这儿,还有啥好骗的。”小伙故作轻松地开口,“我见着姐就眼熟,怎么称呼?你叫我石大牛就行。”
夏灵瞥见他紧绷的眉头,拳头就握在身前,手腕和骨节都微微颤抖着。
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估摸年纪比她还小上许多,若不是急着用钱,恐怕也不会大老远跑到天蒙山来做这等苦差事。
“夏十三。”她胡诌了个诨名,“家里不给姑娘起名,随便叫的。”
“什么采矿挖石头,从军守边疆,都是假的。”夏灵说话的语气专注而残忍,“我们不是劳力,是祭祀的人牲。”
此话一出,即便场景昏暗,夏灵也能瞧见石大牛顿时变了脸色,原本黝黑的皮肤都煞白几分,连着嘴唇一起褪去血色。
“真的假的,”石大牛干笑着打哈哈,“十三姐你说话真有意思。”
夏灵却是认真道:“你不信吗?”
“我……”他说不出口。
“挖矿工钱高昂,又是按日结算,”萧云征低声开口,像是给夏灵说过的话佐证,“冶官为何要将你们关在不见天日的山洞,不作劳动?”
夏灵跟着一唱一和:“总不会是国库丰盈,千方百计地补贴百姓家用吧?”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直白得一目了然,石大牛不会听不懂。
他匆匆忙忙地左顾右盼,这边的大叔面目灰白不见生气,那边的青年心如死灰眼神呆滞,像是对夏灵和萧云征说的事都置若罔闻。
更像是对早已知晓的悲剧作不出任何希冀。
“那怎么办,”石大牛眼神满是茫然恐慌,颤抖的拳头失去了握紧的力气,松松垮垮地支撑着肮脏的土石,勉强自己别这时候就往河底山坑底下摔,“我……不能,家里还有我爹我娘,我念书的哥哥,我不能死啊!”
“十三姐,既然你们都发现了,”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扑到夏灵面前,膝盖一软,霎时跪坐在萧云征二人跟前,“你们有没有法子,能不能救救、救救我?”
萧云征扯着他的肩膀,叫那失魂落魄的石大牛好歹坐起来,狠狠朝他背上拍了几巴掌,眼里恢复些清明。
夏灵同萧云征对视一眼,心中会意,开口道:“我们能发现,当然能有办法。”
石大牛眼中登时又燃起希望的火花,瞧上去比薪火还要热烈。
“只是这法子可不是我们两人就能办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