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征告诉他:“拳头握紧了,千万别松开。”
守卫将几百祭品都囚在此处,得以束缚他们手脚,叫所有人乖乖认命。
可这也让夏灵的反抗出逃计划变得简单了许多,萧云征同她去见冶官时见过天蒙山守卫兵力,虽数量亦有千百,但一眼望去皆是临时强征来的新兵,仔细一瞧,甚至还有鬓发发白、佝偻瘦弱的老者。
其兵甲武器更是参差不齐,有的是朝廷中统一所制,刀利甲亮,有的却是粗制滥造,连大刀都卷了刃。
也不知他戍守天蒙山时的精兵都如何自处,还是早已告老还乡,以致冶官如今手底下的军队守卫皆是这等货色。
但也好在这等货色,若是七百人都抱了拼命的决心,萧云征倒是敢称一句胜券在握。
只是要每个赤手空拳的困者拼命,也不是多么简单的事。
萧云征知道,不可能仅仅凭借夏灵和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唬得七百人都听他号令决一死战,只能够在这危机四起惶惶不安的山洞中,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惧,一层一层地往上加。
层层叠叠,好似审讯时极端的水刑,把沾湿的宣纸一张张蒙上罪犯口鼻,模拟溺水时濒死的恐惧,直到他们精神崩溃吐露事情,所有罪行和盘托出。
萧云征不需要他们说出实情,只需要等到三日人祭开启,所有人的惊惧被逼迫至极限,到那时……
才能将竭力反抗的胜算压到最大。
石大牛虽听得萧云征和夏灵都信誓旦旦,然而把身家性命托付他人也总还是忐忑不安,年轻的灵魂根本承受不住重压,絮絮叨叨地不断念着。
征兵令起了作用,山门外的年轻士兵一队接一队地来,只是不论新来的小伙子,还是早在山洞里眼神灰败的前人,都要听一遍从石大牛那儿传来的消息。
消息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口,有过几重扭曲,人祭的恐惧仿佛一团挥之不去的乌云,始终犹如泰山一般压在每个人头顶。
“真的吗?”有人问出这句话。
大概还有多少人不信,夏灵也摸不清楚,只晓得每次山门打开时都能看见外面的世界一片光亮。
门,已经开过三次了。
山洞里算上她,刚刚好,七百人。
门第四次被打开,距离上一回不过几个时辰,门外夜色浓浓,可以窥见星光点点。
夏灵的神经仿佛被拉扯到极致,这两日她口中闲谈放话,好似能像萧云征那样将世间万物都握在手中。
“十三姐,”石大牛小声地叫她,“我好怕,你不怕吗?”
怕,怎么能不怕。
萧云征紧紧握着她的手掌,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灰暗中夏灵看不清他表情,只当气定神闲。
“多少人了?”冶官走进,山洞瞬时再被点亮了许多,夏灵顺着光芒望过去,原是搬进来不少模样奇异的高耸烛台,细长的青铜台身上被层层白蜡裹满,烛火愈发明亮。
“刚好七百人。”守卫毕恭毕敬地回话。
“七百人?”冶官恶狠狠地笑,“你是不是忘了老子说过什么?”
“上头给的,就是七百人啊……”守卫瑟瑟,急忙跪地,“大人,小的算过了,真的七百人,刚好,刚好够!”
“你知不知道这次祭祀要的是七百男丁!”冶官抬脚就往守卫身上踹,“江南多死了七百个女的,蒙山只能多杀七百个男人来祭!否则出了什么差错,别说你担待不起,老子人头都要搬家!”
“是,是……”守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顿住了,面上表情刹那间化作直见了阎王爷那般,下巴剧烈地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想起来了?”冶官阴狠笑道,“那天你们搬来的人里,有个女的。”
所以这里还差一个祭品。
守卫失去神主,忙不迭一个劲地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像是恨不得把额头磕到鲜血直流:“大人,大人求您饶命,我这就出去找!很快,很快就能找到!”
冶官抬脚踩在守卫身上,烛火闪烁明暗交错间,一张面皮犹如青黑恶鬼。
“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