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人间要是死了才好!
楼容川冷着脸将应流扬拖回鬼楼。
手劲大到几乎要将应流扬的手骨捏碎。
脚步一刻不停,应流扬踉踉跄跄在后面哀求着,可他通通置之不理。
路过的家仆弟子都看见应流扬此刻狼狈卑微的样子,纷纷侧目。
就这样一路半拖半拽进了主厅,待走到深处,应流扬忽然察觉到什么。
楼容川如果和言袭一样……
不,现在一刻都不能耽搁!
想到这里,应流扬开始挣扎起来,可楼容川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如镣铐一般,牢牢钳制着他。
他被粗暴地丢进主厅里的房间,在楼容川即将要离开的瞬间,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过去死死抓住楼容川的裤脚,“不……你不能关我……我还要回去……”
楼容川垂眼看着地上的应流扬,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像是神明俯视蝼蚁。
他近乎冷漠地看着应流扬,“你倒是为了谢人间什么也愿意做。”
“是我欠他……”应流扬仰起脸,脸上尽是干涸的泪痕。
楼容川因应流扬的在意而心脏刺痛,他反问道:“你欠他?那你欠我的呢?”楼容川怒极反笑,“你能走到今日,到底靠的是谁?现在能活下来,又靠的是谁?”
应流扬呆呆地看着楼容川。
那些泪痕在楼容川看来简直刺眼,他没有想到应流扬会为了谢人间做到这个地步,胸腔里窜上来的酸意盖住了痛苦,他唇角扬起无情的弧度,“我说了,我不知道,即便是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像是捕捉到什么重点,应流扬忽地大声道:“你知道?你知道对不对?!”
楼容川不答。
应流扬从他冷漠的眼底看出几分轻蔑,他忽然意识到楼容川对谢人间那一魂什么也不会说。
陪伴他的这些日子,楼容川关于那一魂的下落只字不提。
他早该知道……
白白耗了那么多日!
应流扬彻底崩溃心冷,他自暴自弃地问:“我欠你什么?”
琥珀色的眼中眼泪已经干涸,如今只剩下一片像是被晒干的大地,枯萎无色。
“你废我灵根,百般羞辱,如今却说我还欠你?我欠你什么?”
“欠你那一夜?欠你少宗主的身份?还是欠你的脉修?”应流扬盯着楼容川异色的瞳,眼神冷得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你到底是恨我,还是爱我啊?”
罕见地,楼容川没有说话,他有些愕然地望着骤然暴起的应流扬。
“你恨我夺走了你的身份,又恨爱上了我,对不对?”说到这里,应流扬像是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轻蔑地,漫不经心地,将显而易见的真心丢在地上。
他尾音上扬,十足嘲弄道:“楼容川,谁会爱上你啊?”
“你恨我爱我都好,我告诉你,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不在意。”应流扬恨恨道:“你就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你让我知道人还是要有人教养的好,否则都像你一样,没有廉耻心!没有道德!也没有人性!”
“若不是因为你的洗心换骨身,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你!没有朋友!没有亲信!更没有爱人!”应流扬高仰起头,近乎疯狂,他双目赤红地瞪着楼容川,“你以为我会爱你?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从来都只是乐安城的溶溶,你是吗?你不是!”
字字句句,都宛如扎在楼容川心口的尖刀。
而这痛楚竟是真切存在的。
楼容川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迷茫,他看着趴在地上,仍然不屈不挠高昂着头看着他的应流扬,高高扬起了手。
应流扬以为他要动手,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可是面前神色一片黯淡的人却捂住了心口。
他与应流扬血肉相连的地方,像是被人撕扯一般,牵出叫人难以容忍的疼痛。
极痛之下,他又觉得畅快。
应流扬说这话的时候也会心痛吗?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应流扬走。
楼容川勉力忍耐,额上渗出冷汗,想要一步出门将应流扬锁在门内。
七日……只要七日……
可他却因为疼痛而动弹不得,只能捂住心口艰难喘息。
他看着应流扬从地上爬起来,好像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应流扬试探性地叫了几声楼容川的名字,原本充满怒意的神色此刻漫上几分茫然。
楼容川心中又很不争气地窃喜起来。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自远方传来。
这声音响到竟能穿透鬼楼的结界。
应流扬也听见了,他越过楼容川因疼痛而弯下去的肩,往外看去。
早上下人开来通风的窗未关,一眼可见,远处竟然有一道遮天蔽日的黑云,像是暴风一般来势汹汹地朝外扩散,连方圆百里外的鬼楼都看得分明。
这个方向……是府罗城。
应流扬呆望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这些黑云不是其他,而是封存在府罗城中的魇气。
除魔极相……破碎了……
应流扬琥珀色的瞳孔因震惊而紧缩,他想也不想,便往外走去。
楼容川因疼痛而站不稳,他卑微地,轻轻地揪着应流扬的衣袖,惨白的额上布满冷汗,那汗流进眼里,蜇得他眼睛疼。
可应流扬离去的脚步是那样坚决。
意识模糊之前,楼容川好像把死死捍卫住的尊严也泄开了,他低声哀求道:“不要走。”
可他却清晰地看见,应流扬冷漠地将他手里攥着的布料抽出,眼神没有片刻在自己身上停留便毫不留情地御剑离开了。
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