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听到舅舅两个字就是浑身一颤。所幸此刻的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这点小动作也并不明显。
酆竟遥自嘲地笑了一声:“怎么样,这个笑话可让你听了之后身心舒畅?”
宋渺没有接他的话,反问:“你现在这样,还让我这么救你?”
酆竟遥盯着趴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的宋渺,半晌后仰天叹气。
真心实意地吐槽宋渺:“大哥,就你这样的,顶天了算是来自投罗网的!
说不得还是跟我家有仇故意死我家讹人的。咱俩谁救谁还两说呢吧!”
宋渺的关注点偏移:“你家?你舅舅都这么对你了,你居然还能坦然说这是你家,你心可真大。”
酆竟遥耸了下肩,牵动伤口,他痛的吸了一口冷气,轻声说:“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宋渺:“你从小就被这么关着?那你功夫怎么练的这么好的?”
酆竟遥:“不是,只是这次太不听话了,受的罚严重了点而已。”
宋渺越来越昏沉,知道自己恐怕撑不了太久了,就半是商量半威胁的说:“你告诉我一件你的秘密,我就救你出去。”
酆竟遥无奈又无力:“且不说你现在伤的比我还重,就是凭借咱俩的交情,居然还需要告诉你个把柄你才能救我吗?”
宋渺冷笑:“咱俩的交情,咱俩有什么交情?情敌吗,那现在我应该趁人之危杀了你。”
酆竟遥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憋闷,就在听到宋渺说二人之间没什么交情的时候。
他不知道为什么,舅舅亲自来捉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就留下能被宋渺认出来的暗号。
情急之下,他认为且确信,宋渺能看懂暗号,而且一定会来救他。
宋渺的确是来了,且是带着一身的伤来的,不顾自己安危。
可问起来却说二人之间没有交情。
却还是防备他,需要拿到他的把柄才会救他。
酆竟遥突然升起一种逆反心理,宋渺分明就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的。
他就应该狠下心来,拖着不说。
宋渺既然说能救他,那一定留了后手,更何况此刻宋渺自己也是危在旦夕。
只要他拖着时间不说,那宋渺又能拿他怎么办!
宋渺可以见死不救,但是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吧。
等拖延到宋渺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宋渺又能怎么办呢?
酆竟遥又看到连坐都费劲的宋渺,从身体深处升起的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宋渺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或许是懒得计较了,也可能是心疼。
宋渺终于听到了酆竟遥沉闷的声音。
酆竟遥:“这里是红教,我是红教的少主。”
宋渺撩起沉重的眼皮,有些惊讶,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居然是邪教之首的红教少主。”
酆竟遥:“红教已经退隐江湖二十年了,邪教之首四个字实在是愧不敢当。”
宋渺:“那没办法,谁让红教尚未退出江湖的时候,风头太盛,
以至于退隐江湖二十年,也依旧没人敢抢了这邪教之首的位置。”
酆竟遥听得出这话里的揶揄,也并不在意,反问宋渺:“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宋渺终于挣扎着坐好:“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说完,宋渺合上眼睛,打坐运气。
酆竟遥这样的身世也算是惊天动地了,有这个把柄在手里,也不怕酆竟遥会把他的身份说出去了。
两人倒是忽然默契起来,用出身门派换得了对方的出身门派。
不过要是真论起来,还是宋渺占了便宜的。
他不愿意身世暴露,那是因为他做的事情不能拖累隐世的披白山庄。
而酆竟遥,他的身世一旦暴露,出身红教这一点就是他非死不可的理由。
不论他曾经做过多少好事,只这一点,那些酆竟遥做过的好事,就都是邪教重出江湖的阴谋。
一丁点温泉水似的暖意从丹田开始游走全身,压制住那些乱窜的真气,游走全身筋络,受的内伤正在一点点恢复。
身体上的伤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迅速愈合的,但是逐渐恢复的内力已经足够支撑宋渺活下去了。
酆竟遥见证了发生在宋渺身上的堪称诡异的变化。
从宋渺开始打坐,酆竟遥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
紧接着在水面已经结冰的震惊中看到宋渺周身气流涌动。
青丝翻飞再落下的时候已经成了白发。
这种白不是年老白发的那种白,而是雪白雪白。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江湖传言。
披白山庄的人只要现身,一眼就能被认出来,不是门人的气质多出众或是长相千奇百怪。
而是那一头白发,是天下所有人都伪造不出来的。
那时的他还在想,什么样的白发能教人一眼就认出来,还是伪造不得的?
现在他知道了。
酆竟遥从震惊中回过神,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先打了个寒颤。
低头一看,满池子的水混着大大小小的冰碴子。
水波荡漾间是细碎的冰块相撞的声音。
又过了两息,宋渺才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