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母妃的教导,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三岁那年他想养一只狸奴,但母妃不允许,于是他砸碎了母妃房中所有首饰,终于得到了一只波斯猫。可狸奴并不是那般容易管教的,咬伤抓伤了他多次,于是狸奴被他折了脖子,扔在了闹鬼的枯井里。
五岁那年,母妃被打入冷宫,他过继给了皇后。皇后对他没有感情,只负责基本饮食起居;而他对皇后也只是单纯敬爱。但那时候他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想就能得到的。
七岁那年,他看上了一个书童,非要当时的刑部之子让给他。那人不让,他便硬抢,带人去打,打断了刑部之子的腿,于是他被罚了三十大板,抄书五千遍,并且禁足于宫内,除了上课,不允许外出。
十二岁时,他同丞相之女认识了。丞相之女温良淑德,又机敏勇敢,与他母妃形象相似重叠,他便定下了与她的终生。可那只是单方面的。没过多久,传来丞相之女与太傅之子订婚的消息。他勃然大怒,不顾规矩,策马上街要抢婚,只可惜他太弱,被人推搡在地,嘲他是个废物无能的六皇子。
十四那年,他已懂得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于是疯狂学习,也不忘探望母妃。然后在母妃口中得知了曾交好的封家。只要将封家纳入他的势力,夺下太子之位,不在话下。
十六时,因他多次拜访封家,与封家人交好,修为也有了长进,终于突破练气,到了筑基。他欣喜若狂却也知树大招风,便只将此事告知他父皇。两日后父皇宣布立他为太子。
太子位不稳,朝中反对声高。同年饥荒正行,皇帝派他解决饥荒问题,他实在拿不出手,便打了封家传家宝的主意。传闻其中有仙人洞府,他取其中法宝施法降雨,便能为自己稳固地位。可惜,封家不仅说什么都不愿意归入他的势力,也不愿意交出传家宝。他认定封家敬酒不吃吃罚酒,便砸重金雇了一批人将封家满门屠杀,企图强取豪夺。
但传家宝跟随封家小女一同失踪,他没办法,只能伪造封家叛国罪,说封家同敌党勾结,使澜王朝接连旱灾和饥荒。他说,杀了封家,自会降雨,饥荒的问题也会缓解。但这肯定不是真的。他私下付了高额的价钱,找了好几个水灵根修士,暗算他们,剖他们灵根,找邪修献祭炼化,引雷云,连降数日大雨;但饥荒问题仍然搁置,于是……
闹饥荒的人被一把火烧了干净,虽是山火,但也解决了大部分,留下小部分,他便命人分粥,救小部分人。
他所背负,罪业滔天。
凌霄知道自己所做非人道。哪怕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他所作所为也当受千万口诛笔伐。但他日夜烧香拜佛,求娶孤女,向天发誓作为明君,带领澜王朝走向盛世。他只求报应晚些来。
只是,当他在大殿中,看到自己受宠的堂妹带着骇人的实力登堂,看到堂妹身后实力深不可测的丫鬟时,他知道,报应要来了。
他该动手了。
郡主府原本安插的暗卫全部大换血了。惹得凌安怀勃然大怒,把所有暗卫全都踹回了宫里。想要强硬留下的,一律按藐视王族处理,斩断四肢,处以人彘之刑。瑞王爷没有干涉此事,他忙着应对朝堂上忽然针对他的风波。他并不担心会惹来灾祸,他的女儿完全有自保能力。
似乎是为了响应一下朝堂上对自己的谴责,凌安怀把府上的东西摔了个七七八八,并顺带踹倒了一棵桂花树。
被踹回宫的暗卫理所应当滚到了下令换人的人那里,而这人自然是那个太子。他知道凌安怀脾气差难把握,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不好惹的主。稍不顺心意就大发雷霆。看着这些每个身上都挂彩骨折的暗卫,他心脏抖得疼。
然后理所应当的,凌安怀该找上去闹了。
自己暗卫可是被大换血了,而且并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那么作为娇纵任性的郡主,她自然是要当皇帝面前说上一说。
自然,她有实力,完全可以直接抹杀太子。但她现在羽翼并不丰满,若是因此招来别的仇恨,对她而言得不偿失。况且真正的理由,是她不愿意让皇帝伤心。她终究不是大魔头凌安怀,而是一个有人之常情的凌安怀。
进宫前,凌安怀特意换上了皇帝赏赐的青鸾金丝缕衣,衣摆用黄金作线绣作青鸾羽翼。是她成人礼的礼物。
封琚月依旧作是侍女装扮,佯装低眉顺眼,乖顺跟在凌安怀身后。
上了朝廷,凌安怀瞧了每一个太子一派的人忌惮与畏惧的嘴脸,扑到皇帝怀里,指着太子派每一个人的脑袋挨个告状。皇帝听了也是怒目。当然不是因为欺负了凌安怀这么简单。主要是这些不知好歹的,挑衅了他的尊严。
凌安怀是他纵容的,是他宠着的。任何一个敢明知受他恩宠还要对凌安怀使绊子的,无一不是在对他的尊严和皇权挑衅。何况凌安怀还是澜王朝目前已知的十五岁辟谷期,这等天赋和实力,将来说不定能带澜王朝突破此等小地方的桎梏,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在凌安怀这么一闹后,太子一派都受到了处罚。而太子,则只是简单敲打了一番,象征性禁足了一天而已。
凌安怀和封琚月也明白,太子毕竟是未来下一任储君,不可能为了凌安怀而太过责罚。不过凌安怀也算看清楚了皇帝的态度。会护着她,但有底线。世界上会无条件护着她的,恐怕只有瑞王爷了。
凌安怀看了一眼封琚月。或许也有她。
“父王这边暂时是消停了,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针对他。”凌安怀品着茶,看封琚月坐在一旁摆棋盘。
这个房间的窗台采光设计优良,靠窗的卧榻永远铺着淡淡的光。一旁用于餐食的圆桌也能分得寸缕,才让封琚月有了能够自弈的机会。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封琚月一边摆着棋子,一边看棋谱。她好似是第一次有如此闲心。
“找证据,然后告知天下。”
“会有人信吗?”
凌安怀勾了勾嘴唇,将茶杯中剩下的茶叶渣滓甩进园中土壤中:“会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就再也无法回归信任。”
和现代的网络一样。空穴来风的东西总是很快能引起人的注意,然后去让人怀疑,最后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正义网暴,知道真相带着鲜血浮出水面。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他人是最容易的。尤其是一方有声望,而另一方有确凿的恶时。
惊堂木拍下,茶馆内满堂惊愕,齐齐斜目,望向那正襟危坐地黑袍说书人。那人纸扇一抖,展开来白纸黑字,众人皆见《惊世骇俗》四字,便知今日所书定是那近日传遍大街小巷的,太子定罪案。
说是那太子为夺东宫,灭杀恩人家族,夺取家族密宝,枉然不顾那家族于他曾有恩情,堂而皇之灭其满门安上叛国罪,将此案草草了结。
如今挨家挨户都知道这事,大家口口相传,也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把太子叫来破口大骂,却不是骂太子做事荒唐,而是骂他做事不严谨。
凌安怀和封琚月知道这还不够,她们还得添一把火。于是,被加强塑造过后的苦情女主,封琚月堂堂登场了。
原来,郡主好心收养的乞儿,竟然是那封家留下的最后的孩子。大家都可怜她,要她不要畏惧强权,不要怕。郡主会保护她,让她去向圣上讨个说法。
此时,封琚月堂堂堂正正站出来了。太子要是直接命人下手,那就是承认自己犯错,他的太子就该换人了;若是不出手,那就会任由谣言滋长,到最后他也不得不亲自下场解决,在民间口碑也会变差。
于是,太子也用此计,在民间散布谣言,说他其实隐姓埋名与封家交好,是因为封家出现了叛国罪,被他发现了想要杀他灭口,他才不得不亮出身份带人反杀家族。
只可惜,这个说辞刚传出去没多久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只听那说书人纸扇一摇,胡子一吃,眉毛一挑,眼睛一瞪:那封家可是修仙世家,随便一个都是筑基的实力,若想杀太子,岂不是轻而易举?如果不是用下做的手段,太子要怎么才能杀的了那满门筑基的封家呢?别说里边还有几个开光胎息的好手。
此言惹得哄堂大笑,笑那太子不自量力,笑他的借口薄弱无能。
“痛快吗。”凌安怀坐在茶馆二楼,看着下面越说越起劲的说书人,眸光瞥向对坐的封琚月。
封琚月望着下方,情绪无波无澜:“不。这还不够。”
“你且等着便是。东宫主人一旦更换,皇帝便不会再对凌霄有过多关注,因为不久他就会知道,凌霄绝对会死。”凌安怀朝着下方台上的说书人举杯,说书人便恭敬地朝着她点头。
封琚月看向凌安怀,她倒是不知道,凌安怀竟也有这般深沉心思。整件事可以说都是凌安怀一手策划的。
“走吧,该去宫里赴宴了。今天应该会迎接其他两国的来使。”凌安怀起身欲走,封琚月及时扣住凌安怀的手腕,要她停留。
封琚月紧紧握住,深吸一口气后,抬头与凌安怀白色的眼珠对视:“凌安怀,谢谢你。”
凌安怀思索了一下耍帅台词,觉得没一个能用的便随口道:“帮助同门罢了。”
只是同门吗……没来由的,封琚月感到心揪。她知自己与凌安怀如今的关系无法更进一步,但听到凌安怀将她仅仅视作同门,却仍是感到难受。
入宫时,那院中觥筹交错,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广场,张灯结彩的,瞧见了还误以为庙会。凌安怀这才想起来,今天就是春节了。
春节的话,家里也不吃饺子,也不吃汤圆。大家就简单吃个团年饭,然后去外边院坝放烟花,扔鞭炮噼里啪啦的。小孩特别吵,但她还得跟在屁股后边看着不要出事。家里老人亲戚拿红包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小孩无所不用其极,热闹非凡。
不知道爸妈今年是怎样过春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