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怀,你又走神了。”封琚月注意到凌安怀又在发愣,便用神识传音提醒。
凌安怀回神,及时入座。刚坐下便感受到浓浓的杀意和锐利的视线。不用说,一定是那个阴暗逼太子的视线,这么阴湿的视线,除了他还有谁?
宴会上文武百官有说有笑,瑞王爷也混在其中喝酒聊天。而她万福郡主,却无人敢招惹,只有太后来为她发红包,只有皇后来寒暄。皇帝却不曾来过。想必也是知道了凌安怀私底下和太子的针锋相对。
“本座听闻,你们澜王朝的万福郡主是宵云宗的弟子?”
那君朝的使者喝了酒,兴许还听了些旁座太子的胡话,端着酒杯就朝着凌安怀走来。
凌安怀岿然不动,淡然笑道:“是。阁下有何贵干?”
那使者打量两眼,嗤笑一声,道:“哟,来比划比划?”
“好啊。”
“安怀不可!”瑞王爷第一时间起身呼喊,但他却被那些官宦缠身,十分刻意地灌酒。放在过去,哪敢有人对他这个王爷如此无礼?
这定然是皇帝默许的。
使者听了来劲,带着灵力的掌风不由分说朝凌安怀头顶劈去。
[我那堂妹,也是宵云宗的,那可是天才,瞧不起任何人。贵兄可是辟谷期巅峰,那丫头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辟谷中期,您想要收拾她,轻而易举。那孩子太嚣张了,得给个教训]
使者冲着这段话,要狠狠教训凌安怀。可没想到还没近身,便被庞大的灵力掀翻在地。而凌安怀甚至坐着没动,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在碗里夹了些菜递给了身旁的侍女。
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他也是君朝第一高手级别的了!怎能在一个白毛丫头这里受到如此挫折!于是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在第不知多少次被掀翻在地时,他似乎终于悟出了他和凌安怀的差距。
“受教,使节大人。”凌安怀笑眯眯地起身,朝着使节微微欠身。随后挑衅地看向太子,告诉他,她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皇帝在坐上看着,也明白了凌安怀的态度。这是打算硬刚太子,非要拉他下去。
于是皇帝闭上了眼睛。凌安怀,他宠爱,他也没法放手,如此天才,如此实力,别说在座的人,就算是翻了整个澜王朝也找不出第二个。更何况,还是先天纯灵体,辟谷期能和金丹期硬刚甚至反杀的体质,放在哪里都是怪物的存在。如果要他,在凌安怀和太子之间做选择,那结果母庸置疑——他选凌安怀。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宝贝侄女!贵客,真不好意思啊!”皇帝适时出现,一副绝对袒护绝对宠爱凌安怀的模样,让一旁的太子脸色惨白。
皇帝站队了。那他就完了
凌安怀知道,事情成了。
隔夜,依旧是赴宴,只是这一次,太子并没有出现在宴会上。宴会的主角仍然是瑞王爷和凌安怀,皇帝同瑞王爷谈话,凌安怀把控全局。而封琚月,则在东宫坐着喝茶。
东宫的下人早早被皇帝遣散,而太子妃和年幼的公主则被送去老家了。偌大的东宫,只有太子一个人披头散发,坐在塌上抚琴。
封琚月就坐在他对面,为自己斟一杯茶,一杯又一杯,洒在地面。
封家上下一千余人,以茶代酒,望泉下有知,大仇将报。
一曲终了,月光也从他身上挪走,此刻不再有光亮能够照拂他。他抬头,看向对面缓缓从手心拔出银光泛泛的法剑时,他没有落泪,只是叹息,自己为何漏掉了这个孩子还让他长大。
“杀我封家满门的时候,有想过这一天吗?”封琚月也并不是好奇,只是出于人道主义,要给临死之人留下最后一句话。
凌霄抬头,冷笑道:“早知道就该掘地三尺,也要把你这个余孽挖出来永绝后患——”
他恶毒的声音伴随着断裂的脖子与喷溅地血液永远消失了。
永绝后患吗。他说得对。斩草要除根。他的孩子将来也可能为了仇恨找来,所以断不能留。虽然对不起凌安怀,但她还是叫了芍乙,叫她追了连夜离开京城的马车,确保以及确切,要砍下太子妃与公主的头颅。反正,皇帝已经站队了,太子的死,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与其让仇恨延续一代又一代,不如把事情做绝,再无后顾之忧。
只是,如此干脆的报仇,封琚月却说不上来有多开心。心里很空虚,全身都卸了力气,好像再也没有动力能够让她前进。
她浑浑噩噩回到郡主府,躺在凌安怀为她准备的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入定,冥想,练功这些平日里绝不会落下的,今日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来做。
“封琚月,你回来也不知道给个信,我搜了皇宫老半天才想到你可能回来了。”凌安怀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封琚月坐起身,见凌安怀捧着一堆吃的放在她那张堆满各种灵石,小法器,小玩意的桌上。这都是凌安怀出门买给她的。但她一直未曾在意,因为这些天都在想如何手刃仇人。
封琚月起身,似是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了凌安怀地怀里,抱着她不肯撒手。
凌安怀知道封琚月此时心里很复杂。她看过很多影视剧,知道这种情况。那些有血海深仇的人,一辈子都为了仇恨奔波,为了复仇努力,为了大仇得报时的快感。可是快感过去,那种失去目标,失去生活意义的空虚感便会如潮水般袭来,将人彻底淹没。
“街上这时还有庙会,要和我走走吗?”凌安怀发出了一起逛庙会的邀请。
两人换上朴素的衣裳,便出了门去逛庙会。封琚月从未逛过庙会,一路上新奇的玩意让她频频侧目。一旦是封琚月瞧见过的,凌安怀都会财大气粗的直接拿下,一股脑全丢进了封琚月的玉佩里。
封琚月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提着花灯,跟在凌安怀身后。
周围人头攒动,灯火通明,新奇的玩意,闹腾的小孩占据了街道。可奇怪的是,封琚月觉得自己眼里好像只有凌安怀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只是慢慢走到了河边的位置。
河边正有人在放花灯,放孔明灯,还有人在放烟花,漆黑如镜的河面倒映着绚烂缤纷的夜空,将明火闪耀的街道一同装了进去。
凌安怀从封琚月手里接过花灯,顺手从别人手里薅了两张空白纸条和两支笔,给了封琚月一半。
“把你想说的话,写上去。花灯会把你的花带给你的亲人。”
“他们恐怕已经轮回,听不见了。”
“能听到啊。而且回你了。”
“那他们说了什么。”
“让你好好活下去,去更广阔的世界,去认识更重要的人,抓住重要的事。未来还很长,马上,又是新的一天了。”
凌安怀抬手,擦去封琚月眼角的泪。
“你下辈子怕是三峡大坝,这么能哭。”
封琚月笑着,紧紧握住贴在自己脸上那只微凉的手:“没事,眼泪已经流过了。已经过了……”
太阳依旧会升起,但封琚月,她的世界现在才终于看见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