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摩诃,正淡然地坐着,安抚地拍一下忽阑子环抱双臂的手后,端起招待的茶喝了一口,在夫妻二人紧张的目光中放下茶盏,看向那二人。
“因为任务路过此地,便顺道来看看。二位近年来如何?”李摩诃地声音清清冷冷地,疏离客气,明显要与那二人划清界限。
李三听到李摩诃冷漠地声音,便垂下脑袋,全身透着一股悲凉;晋梨花也跟着红了眼,但还是强撑着对李摩诃道:“小芥子……”
“我现在叫摩诃。”李摩诃出声纠正。
晋梨花愣了一下,随后又急忙道:“摩、摩诃,你呢?你可还好?上次是盼归和盼还的错,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你,在这里娘和爹跟你赔个不是……”
“晋夫人不必如此,”李摩诃没有耐心听这些话,她问起二人近况,本来也只是客套话,“当年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也并不责怪你们。当时,确实是最好的方法。毕竟如果你们没有丢掉我,恐怕我也没法跟着郑宗主加入鏖畲门,踏上修仙路。”
李摩诃说着,勾唇一笑:“我还要感谢你们,那天遗弃了我,让我有了很好的修炼条件。”
晋梨花脸白了又白,却还是咬牙,忍下了李摩诃毫无遮拦地刺言刺语。
“况且今日,当真是顺道前来,”李摩诃起身,其他三人便也跟着站起来,跟随李摩诃毫无波澜地眼睛看向李三与晋梨花,“顺道来,断个俗。”
“我不同意!”李三站起身,桌上的茶盏被他带去的衣袖扫到地面,霹雳啪嚓碎了一地。
李摩诃直视李三的眼睛,脑子里回忆起过去李三赤诚的目光,以及将她丢弃前,最后向她投来的父亲的眼睛。不会再看见了。于是李摩诃垂下眼睑,再度抬起眼皮时,过去的恍惚依然烟消云散,眼前只有李三和晋梨花难堪的脸。
“我意已决,你不同意也没用。”
李摩诃解发,一直蓄长未曾打理过的长发散落到脚下,像她一直压在心底的愁思和哀怨,一直一直蓄起来压起来,直至今日全部坦白。自从被丢弃后,她的长发一刀未曾剪过,便是为了此刻。
忽阑子起身,将李摩诃散下的头发捞起来,绕在自己手臂上卷起来。她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但却又凝视李摩诃的头发久久不语。
“小芥子,你要做什么……”晋梨花似乎看出来李摩诃意图,一瞬也扶着李三站起来,就连掉眼泪也忘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孝李芥子,自幼五时弃亲,今日,削发明志,还于二位,今时今日,以此断却俗世缘分。”
李摩诃话音刚落,忽阑子手掌落下,长发根根缕缕断裂,洒下来披在肩膀。
感觉到脑后一轻,李摩诃便掀开下裳,双膝坦荡跪于地面,脑袋毫无犹豫磕下去。
一磕头,还生恩。
起身,二鞠躬,还五年养恩。
李三捶胸顿足,却又不得不掩面,捂住他难以抑制地失声痛哭。
晋梨花相对冷静一些,她抹着眼泪,却也没有蹲下身,去扶起这个跪地不起被抛弃的女儿。
抛弃非他们本意,只是实在养不起;抛弃非他们本意,扔在那里也只是想赌一把,赌一把看看,那些飞来飞去的大仙能不能注意到这个孩子。
抛弃非他们本意啊……但是,终究是他们,选择了抛弃。所以,要走的女儿,他们也没有阻拦资格,最后一面,便体面一点。
凌安怀仰倒在椅子上,回忆起当时,同瑞王爷断俗的画面。并不模糊,还很清晰,历历在目,毕竟对她来说也就是大半年前的事。
“顾修,你断俗没。”
已经知晓最初剧情记忆的凌安怀,怎么可能不知道顾修的身世问题。不过是委婉提醒他罢了。
顾修摇头,他是从天而降的。吃百家饭,睡百家床长大的,被那落后的,贫穷的偏僻小村庄当成了供奉的神物到处游行,到处圈钱。他不懂,反正,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
“我吃百家饭的。”顾修说。
“这样……”
两人缄默地,注视着忽阑子与李摩诃,背影是暗沉发闷地。
“说不定,你在上界会找到你的家人。”
“但愿吧……如果是上界那种地方,恐怕如此也不需要断俗了。”
“哈哈哈,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