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挽诚在床边一直坐到了凌晨。
要说只是为了多看沈翎羽几眼,也不完全。
他知道看别人手机不礼貌,但屏幕自动亮了,嗡嗡的声音细弱如蚊豸栖耳,震动了耳膜,在体内留下痛痒发炎的咬痕。
【沈:想死怎么不真死了算了?】
【沈:你要住院那就把你那个破抑郁症治好再……】
【沈:你不想活就把命就还给你爸妈,天天跟……】
南挽诚看着这些半截消息,思绪平静翻涌,他将沈翎羽冰冷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希望能缓慢温暖这不堪一击的生命。
他一句话都懒得反驳,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他小时候都说过了,沈翎羽以前肯定也说过了。
无可奈何相随百口莫辩,无能为力复发口哑。
【小蝴蝶,自信张扬地活下去吧!】
南挽诚感觉喉咙处哽了一块柠檬,回忆里的哭声挤压酸涩的汁水。
【像我这样的人,不配被你爱……】
“翎羽,翎羽,为什么总在淋雨呢?”
3点的时候南挽诚还是回家睡觉了,他也想一直陪着沈翎羽,可他得保留补充精力去照顾醒后的沈翎羽。
只睡了三个小时,他就爬起来给沈翎羽做早饭。
到医院的时候大概是八点,途经一个交叉走廊的时候,南挽诚的视线在一个多方向箭头上停留了几秒。
儿科,精神科,住院部。
简简单单三个箭头就囊括了他们的一生。
沈翎羽的病房在住院楼八层。
在他摸上把手前,门自己先开了,迎面嘲讽的女声。
“要不是我妈,你以为我会来看你?呵,你要死要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气还没消的柯芝转过头看见门外的南挽诚,顿了一下,语气要温和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脾气依然很冲:“麻烦让一下,我可不想和这样一个晦气的男人再呆在同一空间。”
南挽诚沉默让了路。
“对了。”柯芝走一半忽然转过身看着南挽诚,“你作为姐姐的朋友能不能多劝劝她跟那个死皮赖脸的精神病分手?”
南挽诚早就对他们的事感到厌倦了,总是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同为精神病,对于旁人来说,他无论怎么做好像都不对。
他微微低头,叹口气:“我觉得还是要尊重香香姐的决定。”
“话说得真好听。”柯芝冷笑一声,“别叫她姐,你们男的都是一个德行。”
这么多年了,事到如今宋香不堪重负,作为妹妹才知道平时不怎么回家的姐姐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她现在还能忍着性子在这好说好话不动手已经很不错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红发带起的微风如软针一般密密麻麻刺在了南挽诚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南挽诚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将忧虑囚于缄默。
一进门就看见沈翎羽坐在雪白的床上看向窗外,桌上的早饭一口未动。
医院的时间最为易逝,留不住人的生命,也留不住人的生念。
所以沈翎羽的脸色在进医院后不断苍老疲乏,大概心脏也会一夜白头。
确实如他年少所想,希冀常常支离破碎,稀稀疏疏洒满了天,看不清,也遥不可及。
陨落的希望,没什么好祈愿的。
真正白了头的南挽诚迅速整理了心绪,抱着电脑、提着今天凌晨才买的保温桶走近黑发的沈翎羽。
“你还来干什……”刚刚和柯芝发生口角,沈翎羽的气也没消,但当他转过头,对上南挽诚一夜突生眼纹的眼睛,他又不想说话了,低着头,一股从胸口蔓延的无力席卷全身。
“来陪你啊。”南挽诚把医院准备的饭菜放一边,打开保温桶,“你这饭菜都凉了,吃我做的吧。”
也并没多丰盛,一碗粥,一份土豆丝,还不如医院的流水餐。
南挽诚舀了一勺粥,吹散了热气:“来,张嘴,啊——”
沈翎羽皱眉,还是没忍住说了讨人厌的违心话:“你这样自以为对我好,有意思吗?”
南挽诚知道沈翎羽一大早跟柯芝吵架心情不好,所以他只是眨眨眼:“我没有啊,我在对我自己好,我觉得喂你我很开心所以我才喂的,既然你讨厌,那我也不能太自私了,给你吧。”
沈翎羽静了几秒,接过勺子尝了几口粥菜,低声评价:“好淡。”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就算你不来我也有饭吃,你自己非要做,好意的前提是接受者的满足,我并不觉得这值得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