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机载着两颗漂泊的心直达万里高空,或许过程有些许颠簸,但好在当下也即将安稳落地,睁开眼,眸心还残留经年摇摇欲坠散落的惝恍。
“醒了?”沈翎羽轻声说,舱内昏暗的灯光柔和了他的眼眸,闪着若隐若现的光,“快落地了。”
“嗯……”
南挽诚缓缓眨眼,机体休眠遗落的沉闷堵在胸口,他还没彻底从沉寂的梦里清醒过来,但在听到沈翎羽声音的第一秒还是下意识浅淡笑了笑。
他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另一只手上有一小点隐约闪烁光芒,他眯了眯眼,感觉很奇怪。
戒指不是在右手吗?
蓦然,鼻梁架上眼镜,视线在爱人的帮衬下清晰,虹膜摇曳的水光欲语还休,闪烁其词。
“这是……”
沈翎羽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瞳仁如蓝钻般透亮:“迟到的恋爱礼物。”
——一颗FL净度的tpyeⅡb天然淡蓝钻,被银色的羽毛温柔托举,似薄羽随凉夜的微风触碰银月的冷辉,却只摸得一羽似水柔情。
视线的黯淡也无法模糊它的矜贵,就像过去眸心的迷蒙也无法遮挽爱的肆意。
“它的名字叫‘云泣蓝调’。”沈翎羽牵起他的手,无名指上被蝴蝶托举的同款钻石辉映虹彩,他温柔亲吻南挽诚的手背,“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属于你。”
窗外正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水模糊了窗景,密密麻麻的雨滴小心试探着流动,拥抱彼此后便无所顾忌急速下落,一场属于阴雨的殉情。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安全降落在武汉天河机场,现在地面……”
寂静的舱内传来温柔欢快的女音播报,宣告每个人的新起点,似卸下很重的负担,疲倦的旅客们希希嗖嗖交谈起对明日的憧憬。
人们都习惯在终点死灰复燎,就像万物于冬日的终点复苏。
枯败只是蓬勃的伊始,熬过这个寒冬,也许一切都将柳暗花明。
“感谢您选择本次航班,期待与您再次相遇!祝您旅途愉快,再见!”
“我们到了。”沈翎羽替南挽诚拂去眼角的泪,尽管他自己也在手抖。
冷清的机场,人群稀疏的大厅,夜幕低垂雨水湿润的清新,夜晚总是沉重而松弛,冷月孤星吟清寂,轻盈的步伐拖拽沉重的心,轻轻深呼吸,似大梦初醒。
他们在熟悉里漂泊,在陌生里落脚。
抬起头,在世界面前他们的渺小那么令人绝望;低下头,在世界面前他们的渺小又那么令人庆幸。
他们的曾经都太累了,累到失去了抬头的兴趣,累到失去了睁眼的勇气,累到无所谓活着的权力。那个过程太过漫长,仅靠一个浅眠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抹消记忆的泥痕,所以现在面对眼前全新的世界,到也没觉得多么兴奋,多么幸福。
沈翎羽转过头,看见南挽诚如出一辙的麻木中晕起一丝茫然的眼眸。
他才终于笑了出来。
幸福的第一页原来也是最后一页,仅仅一页,便是他人生的一整本书。
天涯明月,不及咫尺情深。
“挽诚,今晚的月色跟你一样漂亮。”
南挽诚仰着头,眼眸衔着盈月的倩影,眉眼微垂,凉风拂动发梢,他缓缓闭上眼,嘴角还噙着笑,平静的忧郁如释怀般轻柔:“如果我们能一起死在这样一个宁静又清新的夜晚就好了。”
千疮百孔,不是靠临时打几个补丁就能修复完善,病痛的后遗症都需要时间保守治疗。
“那我想比你晚几天离开。”
沈翎羽很自然地接过这个话题,并没有责怪自己的爱人为什么在这么应该开心的日子说这么消极的话,人们似乎总是急于从自己的视角去反驳,但其实回应才是更贴合爱的动词。
“我不希望你的尸体随便腐烂在某个地方,我会处理好你的肉/体,再去寻找你的灵魂,你会等我吗?”
南挽诚睁开眼,微微皱眉,他的回答从未变过:“会,多久都会,我可以等很久很久。”
或许是他们的对话总是有种空茫的忧伤,所以武汉这几天阴雨不断,潮湿延绵了他们的悲戚,清新渲染了他们的欢愉。
他们的幸福是蓝色的。
搬进新家后,因为一直下雨,南挽诚以此为借口不让沈翎羽出门,两个人宅在家,吃饭、聊天、看电视、睡觉,从熟悉的爱人开始适应这座陌生的城市。
“再抱一会儿。”
沈翎羽抵着床板,依恋地趴在南挽诚肩上,从后背如拼图般严丝密合环住他拼出完整的自己,就像一个孤独的孩子因为承受不住内心的孤寂死死抱住陪伴自己的娃娃以求心底的平静。
“但……”南挽诚夹紧腿,脸颊的红晕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
本来两人欲望并不是特别强烈的类型,但沈翎羽真的很喜欢抱南挽诚,可是刚开过荤,随手摸几下就容易擦枪走火,自然而然就进入下一步。
真就夜夜笙歌,色令智昏……
卧室,浴室,厨房,沙发,书桌,飘窗,地板,落地窗……能做的地方都做了,沈翎羽也越来越熟练,技术见长,时间渐长,试出了南挽诚的各个开关,也摸索出了自己喜欢的姿势。
——后背抱。
可以掐脖子,也可以掐脸,完完全全桎梏怀里的人,稍稍转头就能看见爱人漂亮的脸,埋进脖颈,喘息与心跳音犹在耳,清凉而湿热的气息萦绕眼鼻,如若南挽诚想亲他,还必须主动转头吃力地索吻。
没有比这个更让他着迷的姿势了。
而南挽诚则是越来越力不从心,总是前20分钟占会儿优势,一旦换成后背抱根本无处可逃。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一次安全词都没用过。
“宝贝,我爱你。”
沈翎羽倾身压了下去,南挽诚只得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想往前爬都爬不了。
“挽诚,我还想听你叫哥哥……”
南挽诚连呼吸都很困难,一声亲昵撞碎在了房间的昏暗里:“哥……哥哥……”
对沈翎羽依然没有一句不行。
宁愿失智,宁愿逃走,宁愿匍匐,也不结束,这就是南挽诚对沈翎羽的溺爱。
“我……我要嗯……”
南挽诚如摇过的汽水卡在未开封的瓶口。
沈翎羽硬是不动:“还没说爱我呢。”
南挽诚努力去听清他在说什么,赶在汽水平息前哑着嗓子回答:“我爱你……呃!”
说完,也就完了……
……
“翎羽,你越来越狡猾了。”南挽诚躺入浴缸,仰着头靠在沈翎羽肩上蹭,“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玩坏。”
沈翎羽垂头轻轻咬南挽诚被水汽浸湿的脸颊,一只手虚搭在他柔软的肚子上,一只手牵起他的左手腕吻了吻,浅浅笑了一下,凑到他耳旁:“挽诚,我喜欢你,我爱你。”
“……”
于是南挽诚很轻易原谅了沈翎羽,虽然一开始也并没有生气。
洗完澡出来,南挽诚仅仅穿了一件衬衫和一条内裤。
武汉这座城市太邪门了,都快十一月中旬了,下着雨的情况下,每日最高温度也基本没低过20℃,听说他们来之前更热。
再加上沈翎羽对他穿衬衫有一种莫名的执念,而他自然也就惯着沈翎羽。
沈翎羽很自然拿起吹风机,走到南挽诚身边。
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南挽诚的使用说明,不能去管他,就让他来管自己——把“你要不……”“你别……”换成“我想要……”。
比如刚来这里的那天:
“你要不把头发吹干?”×
“挽诚,我想给你吹头发。”
“你别忙了,好好休息。”×
“挽诚,我想你吃我做的饭。”
“你要不穿凉快点?”×
“宝贝……我想看你穿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