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犽用那种非常普通的开玩笑口吻，仿佛和朋友随口一提，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止是手。”

这要是换个语气就是调/情。

但他实在太平静了。

如果她多想，就是她思想有问题，因为他完全是坦坦荡荡的朋友态度。于是木川愣了一下：“这、这样吗。”

奇犽为了学会折纸，理直气壮地和她的手臂贴在一起，他脑子里已经自动播放纯爱电影的BGM了，但表面上还是很寻常地说着止步于友情的普通话题。他憋着报复的坏心眼，心想这就是她要的朋友关系，反正他没有过线，她也挑不出错。

木川一筹莫展，理智告诉她，对于这种行为无视最好，可是奇犽没有说谎，他还用那种「你在胡乱想什么呢」的正直责问眼神，搞得她又自我怀疑起来。

奇犽好无辜地朝她看了一眼。

木川只能道歉：“是我想多了。”

两个人动作亲密语气却保持着十足的敬意，这让从浅眠中醒来的酷拉皮卡看得满头雾水。他睁开眼就被光影晃了一下，发现奇犽正站在木川身后，银发少年弯着腰和她靠得特别近，可倒也不像在搞什么暧昧，反而说每一句话都严肃正经。

突然禁锢酷拉皮卡嘴巴的，正是面对这种情景的迷茫，他找不出问题在哪，却不愿意看见两人继续下去，心中难免涌起一阵嫉妒。

想到这里，酷拉皮卡忍不住咳嗽一声，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过来。木川立刻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试温度，动作礼貌而克制，她很快就准备把手抽回去了，但他出于一种无意识的恐慌，迅速按住她的手背。

奇犽正站在窗边看他，银发少年的神色看不真切，只是视线确实停留在这边。

酷拉皮卡看见对方的目光，犹如面临悬崖般，他的感情也骤然强烈起来，那种如影随形的负面情绪冒出头。如果再不说点什么，木川就要退到界限以外了，酷拉皮卡快速忖度着：“我的伤口好像发炎了，能请你帮我看一下吗？”

他也无意识用上了敬语。

“诶？我也不是医生……”她嘴上这么小声吐槽，不过还是蹲下来拆开了他肩上的绷带。

此时，坐在地面的酷拉皮卡和站在窗边的奇犽各怀着不同的心情互相对视着。两人都很清楚，三人之间正处于一种难言的摇摆中，感情的泥沼甚至没有波及木川，只在他俩身上来回反复。

也许因为他们都是朋友……所以一眼就能看穿。

如果她始终扮演着彬彬有礼的角色，那么这种制衡也许很快就会被打破，毕竟他们都不存在什么罪恶感，互相都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种孤注一掷的控制欲和烂泥般的阴郁。

“这次是因为大家都累到睡着了，我离得也近，下次就找杰帮你了。”木川唯如此作结。

她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静作派开口，那种仿佛不会被任何人从群星中拽下的凛然姿态，实在让人火大，于是奇犽立刻说：“你也太冷淡了，哪有这种朋友，不是说过「要杀了他就先杀了我」吗，还是多关心点别人的伤势吧。”

酷拉皮卡微妙地抬头看一眼刚才发话的奇犽，视线交错，半晌后似乎达成某种共识，他默认了这种情况。

木川唯被扣了一大顶友情帽子，奇犽利用道德绑架明里暗里讥讽，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酷拉皮卡又是那种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她只能安抚：“我知道了，别再挑我的错了。”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感受到的视线，他们的目光都含混着那种病态的阴沉。这只能归类于这两人的职业使然了，她也不是没见过恶人，但认识那么多海贼，好像也没有谁是用这种眼神看她的——有点恶寒。

木川皱着眉，努力摆脱周遭的古怪氛围：“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正事，我还有点在意濑诺的安全，不过应该不会受伤……”

“喜新厌旧开始了啊。”奇犽凉凉地说。

“真是这样吗？”酷拉皮卡顺着接话。

这两人怎么一唱一和的。

她闭上嘴，无语地来回看着他们。

木川唯懒得搭理他俩了，在给酷拉皮卡重新绑好伤口后，她起身坐到房间角落，靠着墙看手机，用行动表示自己不想参与对话。

可是两个男生就像捉弄她上瘾了似的，也坐在她旁边，追问关于濑诺·文森特的话题。木川尊重濑诺的秘密，并没有详细说她的性别，其他方面也只是一笔带过而已，于是奇犽和酷拉皮卡对视一眼。

“刚才我说你可以摸我的手，那个文森特也是这样吗？”奇犽问。

“你描述的我好像变态。”木川嫌弃道。

“我就是好奇，这都不行吗？”奇犽继续说。

“什么摸手？”酷拉皮卡抓住了重点。

奇犽哦了一声，跟他解释：“刚才说的，她要跟大家保持最基本的男女社交距离，我觉得挺好，但因为我是朋友，所以特别允许她能碰到我的手，没有别的意思。”

酷拉皮卡古怪地听他说完，转脸看着木川：“那作为「同生共死」的朋友，我也一样，当然同样没有别的意思。”

啊？

木川唯放下手机，眉心皱成川字，有种自己被架到火上烤的焦灼感，她看着他们的脸，虽然这两人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可是两双眼睛都像篝火一样，似乎在涌现怒意。

怎么就生气了？

而且什么手不手的，手怎么了？她心里是这么想的，然后也这么问了：“那我也可以啊，反正我拽过很多人的手，有时候打架逃跑之类的没法避免，这种小事无所谓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间。

谁的嘴巴里咯吱一声，听起来是上下牙碰撞的声音。但当木川抬头看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很平常，奇犽还发出低笑：“嗯，你这么想就行。”

酷拉皮卡的表情藏在刘海的阴影里，他的脸微微扭曲，心中之前压抑的歇斯底里的神经质和控制欲在疯长，他的精神极度不稳定，又长时间地深陷于仇恨中，敏感又多疑的性格终于在此刻彻底理解了奇犽之前极具攻击性的追问态度。

唯……她就是这种人，不知道是迟钝还是刻意无视的傲慢，她明显是在和他们划清界限，但他绝对不同意这种事情发生。

酷拉皮卡抿紧嘴唇，苍白的脸上，右半额角的青筋微微抽搐起来，他看了奇犽一眼，那个少年也在回看他，两人从各自的眼神里看到同样的冷焰和阴霾。

这层危险的薄膜并不是针对木川，自然不是要伤害她，但这种感情并非是多么正面的东西，和话本歌剧中的爱情相比，它显得如此卑劣，就像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的艺术品。

木川唯忽然感到一阵从脊背爬升上来的毛骨悚然，她抱臂茫然了数秒，扭头看向窗外：“也该日出了吧？”

空气依旧寂静，微暗的烛光笼罩着小小的房间角落，冷空气不断涌现，周围较近的呼吸声还在发出干涩的回响，残留在她耳际。两位异性好友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变得攻击性满点，她有些招架不住，本想跑回椅子上坐着。

突然之间，有谁抓住了她的手指。

那不是拉扯，而是像被藤蔓或沼泽缠住，怎么都摆脱不了，仿佛逐渐苏醒的梦魇，她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木川猛地甩开对方的手，惊魂未定地转过身，然后看见酷拉皮卡的脸，他不明所以地露出受伤的神色。

“你怎么了？”他问。

木川唯警惕地看了他几眼，最后放松下来，她垮着肩膀：“抱歉，我有点过激了……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酷拉皮卡在她面前依旧是那副熟悉的隽秀笑颜，他冲她微微一笑，清澈的蓝眼睛弯起来，很温柔地谈起正经话题，说话轻声细语的。

奇犽很自然地抓起她的右手，像在无聊地打发时间，漫不经心地扯她的手指，也没什么奇怪的动作。她最开始还试图挣扎，后来就直接无视了，感觉他更像乔那种无意识的勾肩搭背。

而酷拉皮卡说着说着也很平常地拉着她的左手，跟医生问诊似的，同样没有更多的动作，何况他说的事情太严肃了，压根不存在丝毫暧昧的氛围。

可是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就很奇怪啊！这左右为男的情况是在搞什么？他们该不会联合起来耍她玩吧？

木川特别紧张地绷着神经，满脑子都是「我想逃」，一旦想把手抽回来，他们就跟掰手腕一样忽然较劲——她头上的问号更多了，忍不住问：“我们这个造型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三人手拉手能达成什么成就？还缺人吗，要不要把乔也叫醒。”

她的双手立即同时疼痛了起来：“别捏了，我知道了，这是在报复我作为「优路比安第一反派」如此时尚潇洒，你们羡慕了吧？”

好痛！谁使劲掐了她一下！

男人真麻烦，相比之下，濑诺和露比是真的可爱。木川唯默默想着，她神游天外，完全把两边的男生抛之脑后，油盐不进的咸鱼态度像一块硬邦邦的铅石。

奇犽：“……”

酷拉皮卡：“……”

说真的，对付她这种人，是不是直接亲上去反而更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