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是想到自己如果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她们那边人多，一打三，真要成了，她应该也死了，从此以后冯娟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懊悔是，如果当时就把一切都了结了，现在也就不会再有这么多忧虑，以后也不会有了，永远永远，得到解脱。

“赵雨念，赵雨念。”

身旁的林觅年不知道已经叫了她多少次，她终于听到，抬头问他：“怎么了？”

“你怎么了？”林觅年拎着袋子很是关心地问她，“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没什么，回去再说吧，我有点儿累。”

“好。”林觅年答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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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晚上都没吃饭，到家后林觅年去厨房煮了两碗面，和赵雨念一起吃。

赵雨念心里还想着事，吃得有点慢，好半天了才吃几口。

“在想什么？”林觅年又问了一次。

赵雨念回过神来，摇着头，下意识回答：“没什么。”

“赵雨念。”林觅年叫她。

“嗯？”她抬头看着他。

林觅年叹了口气，说不上到底是苦口婆心还是语重心长：“都到现在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吗？”

赵雨念垂眸，说：“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他说，“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赵雨念蹙着眉，拿着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我……”

她咽了咽，好半天才再次开口：“我爸妈离婚了，因为……”

太久没有提及过这些内容，她的呼吸因为情绪的起伏变得有些困难，她拧紧了眉，手紧紧攥在一起，看着碗里的面，努力但仍不可避免地断断续续地说着：“因为我爸的爸妈……他们，他们怂恿我爸打我妈。”

“一直这样，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赵雨念胸口起伏着，喉头紧得发痛，吞咽变得格外困难，“但我爸不打我妈的时候，对我很好，我妈妈也……也很爱我，我……”

她眼泪开始失控，林觅年想过来安慰她，被她拦住：“你不要过来，我可以，我自己可以。”

她攥着手，好不容易才攒足了勇气，必须趁着这次把一切都说出来，她用手背抹掉眼泪：“我小时候不懂事，我……”

“我读书太认真了，我……我还总是当三好学生，几乎所有，所有老师都……她们都和我妈说……说我很有前途，说一定要，要让我好好学习。”

林觅年还是看不下去，他拿了一包纸走过去。

赵雨念站了起来和他保持距离，始终不敢和他对视，抽噎着说：“你不要过来，也不要看我，让我说完。”

“反正，反正我妈妈，就一直为了我，一直一直忍着。”她又抹了一把泪，“但是后来我长大了，我不想我妈妈再这样受委屈了，我就想让她们离婚，但是离不了。”

她顿了顿，哭着哭着笑了出来：“我爸……他这个人，我说不上他到底是好还是坏，他好，但他总打我妈，他坏，他又对我很好。”

“但是对他爸妈更好。”赵雨念情绪再次崩溃，她停了几秒，擦干眼泪继续说，“我上高中后，大概因为我长大了，终于学聪明了些，我发现我爸每一次打我妈，都是因为他们挑唆。”

赵雨念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反正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那个人，她会演戏，她还自己设局，就像今天冤枉你这样，冤枉我妈妈，然后我爸就会特别生气地打我妈妈，我拦不住。”

“一开始我还会和我爸说，我说其实我妈妈……我妈妈什么都没有做，是她，是那个人她故意的，她装的，我爸不信我。”

“但后来有一次，我听到他私底下和那两个人的对话，我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知道我妈妈是冤枉的，他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乐意，他心甘情愿，他就是演，他也要如那个人的意。”

赵雨念苦笑着擦眼泪，像是认命般放弃抵抗：“所以我就生气了。”

她说：“既然我努力想保护的，是他们故意要伤害的，那我怎么对她们，都是她们活该。”

“赵雨念。”林觅年拧着眉看着她，心揪着疼。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的那天晚上，大概十点过的样子，我去厨房拿了把刀。”她的情绪慢慢冷却下来，只是说话仍因抽噎而断断续续，“但我没有直接杀，因为她们两个人一起睡，我当时力气小，不一定打得过，我想办法闹了点动静把他们引出来，然后我爸也出来了，我妈最先看到我手里的刀，她吓哭了，但我不害怕。”

“可能有的东西真的是写在血脉里的，我爸打人的时候不害怕，他妈害人的时候不害怕，他爸助纣为虐的时候也不心虚，所以我拿刀砍下去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害怕。”

“够了！”林觅年走过去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声音被传染上哭腔，“可以了赵雨念，你没错，你也不是坏人，你和他们不一样。”

她把脸埋进他怀里，哽咽着说了句：“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林觅年抱她更紧：“对不起，对不起……”

她喉咙还是发涩，艰难地吞咽一下：“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林觅年把头埋进她颈窝：“我不应该一直等，我应该一发现自己喜欢你，我就立刻出现在你生命里，就算是骂我诱拐儿童我也认了。”

“你在说什么？”赵雨念没听明白，汹涌的情绪终于随着倾诉而慢慢平静，她想伸手擦眼泪，但林觅年抱得太紧，她动不了，只能把脸埋在他羽绒服上蹭了蹭。

但林觅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哭着说着：“我明明……观察了你那么久，明明在那个时候我都已经认识你了，但是我却没有发现你竟然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我也没有为你做任何事。”

“那个时候我明明已经出现了，但我竟然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我竟然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赵雨念，对不起。”他倏地哭了出来，抱着赵雨念哭得发抖。

赵雨念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许久，林觅年的哭声渐渐停下，但手上的力度一点没松。

赵雨念猜他应该哭完了，小声说：“林觅年，我脖子疼。”

“好，马上。”林觅年吸了吸鼻子，又抱着她在她颈窝再蹭了蹭，才慢慢松开她。

赵雨念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剩下几道干巴巴的泪痕。

林觅年含着泪花看着她笑了出来，拇指轻轻蹭上她脸颊：“小花猫。”

赵雨念推开他的手自己擦了擦，说：“我的事，都说完了，你现在，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