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珩忍住不适,回头看一眼黎夜。
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再看他了,或许是怕他不适,又或许是单纯累了,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眯着眼。
钟珩觉得自己想多了,可能只是因为那些声音,让他对外面的情况先入为主地有了猜想,这才有了后面那些幻觉。
他轻手轻脚下床,时刻关注着没把黎夜吵醒,站在窗边,晚上的小镇温度实在算不上热,里外温差不小,光是伸手就能感受到凉气。
钟珩手放在玻璃上,哈气在窗户上形成了他细长手指的形状。他微微用力一推,在开窗的同时蹭掉了上面的手印。
屋内的光照到外面,地上一处微亮的反光,旁边是一块一块泛白的水渍,还有两个石块摩擦蹭掉的粉末。
钟珩垂眸看着地下,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只是觉得自己额头那儿有气吹过来,没当回事,直到目光往旁边移,看到自己的影子。
本该是他头的位置那里的影子不是一个圆圆的球,在肩膀之上,一个比他肩宽的类似于长方体但边缘并不规则的东西一直连到窗棱的横栏上。
刚刚放松了一半的弦再次绷紧,那根神经就像拉满的弓,只要再用力一点就会崩断。
钟珩视线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左腿动了一下,脚尖点在地上,随时准备往后退。
他的手还在玻璃窗上放着,在眼神对上挂在墙上的那个东西的同时,钟珩往后错步,手指掰着窗框收回来,那东西的脑袋被两片窗户夹在中间,钟珩拉窗户的手没动,就那么夹着,另一只手抽了刀,毫不犹豫地在对面的大块头脸上划。
“——刺啦”
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那诡怪半点儿齿都没缺,钟珩不死心又砍了一下。
声音更大了,由于速度太快,接触的地方迸溅出火星,落了几点在钟珩手上,只疼了一下,随后就没什么感觉了,留了几个不起眼的红印。
嘶哑的声音从石头人嘴里传出:“我找我的猫,”他的声音发颤,低沉得如同从地下十万里的地方涌出来的震动,“把我的猫交出来,不然你就成为……”
钟珩没听他说完,刀尖顶着他的嘴,卡在他的上下唇之间,石头人两片厚厚的石唇往中间闭合,但不仅没有将他的刀压断,还从那里往下掉小块的碎石。
尖叫一声,石头人往后退,把刀吐了出去,钟珩趁此机会顺着他的动作开了窗,等他退出了卡着窗户的位置“啪”的一下,利落地关了窗。
外面的石头人疯狂地敲着窗,整面玻璃跟着他的动作震颤,感觉再敲一会儿就要碎了。
钟珩按住窗户,在里面锁上,按照主人留的字条来说,晚上有东西敲门只要关好门窗即可,那么对方大概率是进不来的,所以不用太担心,如果能进来……
那现在担心也没用。
钟珩想是这样想,手还是放在刀柄上没有挪开,一阵阵巨大的敲击声听得人心烦,心脏跟着撞击声几乎同频,越来越快。
手心慢慢渗出汗,在刀柄上打滑,钟珩举起来吹了两下又放回去,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的人,窗户看上去摇摇欲坠,实际上还挺结实,晃了这么半天都没破一点。
虽然暂时安全,但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一晚上,钟珩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一口气还没松完,敲击声中多了一点儿抓挠的声音,他退后几步,越是靠近卧室门板,抓挠声音越明显,钟珩下意识先看向黎夜,后者还闭着眼,眉头蹙起,不知道是做噩梦了还是怎么。
钟珩退到门板边上,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开关,顶灯熄灭,室内瞬间变得昏暗,只有棚顶那个圆圆的灯还泛着淡淡的荧光,随后渐渐沉寂下去。
随着荧光消退,人眼也适应了黑暗,钟珩突然发现——敲窗的声音变小了。
刚刚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后面的抓挠声中,这会儿抓挠声分外在空气中分外明显,钟珩这才反应过来,外面的声音的确是变小了,敲击的时候似乎带着一点不确定,连之前连贯的问话也变得磕绊、断断续续。
他房间的门并没有上锁,但凡外面的东西想到这一层,就算是猫,也能跳起来轻松地压开这件屋子,钟珩的手握上门把手,震动从另一面传过来,令人牙酸的声音里偶尔会掺进细碎的一点猫叫。
他犹豫一会儿,注意转回窗外,石头人动作中带着犹疑和迷茫。
他夜视能力不强——钟珩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管原因是什么,结论的准确性有几成,但依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对自己很有利。
他一直等到敲窗声彻底停止,那石头人噼里啪啦从墙上碎下来,在地上重组成自己的身体,慢悠悠磨蹭着地面离开了。
此时这边的动静才把黎夜吵醒似的,他慢慢回神,皱着眉扭头,听见钟珩对着门叫了一声:“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