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袖子推高。”
“这样方便。”
“不准把袖子推高。”
季舒白很坚持,将她两只袖子都拉了下来,扯扯平整才撒手往草坡上走去。
宋瑾看着自己被扯的板正的袖子,不禁叹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你的爱好挺奇怪的。”季舒白在前面淡淡出声。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小时候不玩啊?”
幼年的情景在季舒白的脑子里转了一圈,认真道:“没怎么玩过。”
“怪不得这么顽固,跟个老夫子似的。”
季舒白又挨一顿骂,忍不住停下脚步瞪了一眼宋瑾,宋瑾叫他瞪的莫名其妙,心中暗骂小气。
今日第三回了。
“你再这般说话,信不信我把你推下去?”
他的脸看上去很严肃,他想,这很出格,也够吓人了。
然而宋瑾往坡下看了一眼,调整了个位置避开那块石头后兴奋道:“来啊,来推我啊。”
那眼里的精光明显对被推这件事充满了期待。
季舒白又好气又好笑,双手一背,继续往上走去,不想再理她。
他有些弄不明白这个人,但随她去吧。
在吴江县的日子季舒白很忙,宋瑾也忙,忙着往城外跑,去找那老婆婆治腿,季舒白并没有空闲天天陪她,只是给安排了轿子,日日送接。
那知县挺会讨巧,安排了一个文吏跟随,说是方便办事,这可苦了宋瑾了。
没有季舒白陪着的日子,说实话,挺无聊的,别说滚草坡了,她得时刻端着装样子,免得叫那文吏发现自己是个女子,她都快憋死了,日日找理由不给那文吏进屋子,免得露馅儿。
终于有一天,季舒白再次得了空,说可以陪她出城,宋瑾高兴的几乎蹦起来,季舒白见了倒觉得那老婆婆果然名不虚传,治的挺好。
然而天不随人愿,回城的路上落起雨来,众人只得找间亭子歇了。
亭子依河而建,虽然简陋,地方却大,宋瑾坐在凳子上,倚着美人靠,抬眼往外面看去。
被太阳烘烤过的土地沾了雨水,清香的泥土气息随着最后的温度从地面蓬勃飞升,直钻进宋瑾的鼻孔里。
被晒的几乎卷曲的树叶在雨水的浸润下渐渐舒展,像是招摇过市的孔雀,各个比赛似的泛着前所未有的翠绿,以至于湖面都呈献出一种少见的深绿来。
绿天绿地绿湖水,一片青翠的世界。
一阵凉意袭来,宋瑾轻轻闭上眼。
“等回了长洲县,你打算做什么?”
“开酒楼呀。”宋瑾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人是现成的,地方改一改就好,本钱也有了,就算没有从前那般好,但自己的手艺养活一帮人不成问题。等攒了钱,买地,换大酒楼,总是能活的。
“你就不怕你前主家来找你麻烦?”
听了这话,宋瑾睁开眼:“我安安分分做生意,她能把我怎么样?”
季舒白笑了笑,重复了一遍宋瑾那句“安安分分做生意”后在宋瑾身边坐下:“这种方式来钱可不快。”
宋瑾不安分,又贪财,他实在不信她会安安分分做生意。
回头想想,她之所以能快速攒到脱籍的钱,是运气加上能力。有广州菜的招牌,加上御史的喜爱,才让她入了柴恒的眼,靠赏银攒出来的脱籍钱。
而本分做生意,就是只靠能力,这种方式来钱确实不快。
宋瑾前世看着不少人在商场摸爬滚打,这里面的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道道她见过不少。即使是在这个世界,她也明白那些富绅的财富并非来自勤恳,否则她这种家奴才最应该富裕,因此她说不出只要做个好人,一切好运都会靠向我的话。
“大人啊,”宋瑾悄悄把身子滑向季舒白:“奴家觉得大人说的有理。”
季舒白听了一愣,青杉的那句话在脑中一下跳了出来。
自称奴家,必没好事。
“你有事找我?”
宋瑾嘿嘿一笑,坐直了身子:“大人,奴家觉得您说的在理,因此奴家想了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大人您想啊,这去过广东的御史大人来了,柴大官人就想让擅长广东菜的奴家去做厨役,那如果大人爱吃奴家的菜,那下回是不是又会找我去做厨役?”
宋瑾笑嘻嘻地,一看就没安好心。
“你想让我跟柴恒提要求,让你去做菜。”
“也不用每日啦,您不是常去柴家做客嘛,只要顺嘴提一句爱吃奴家的菜,他自己就会来找我嘛。”
季舒白嗤笑一声,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见他双手抱胸,眉头微蹙,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逗她:
“这样么?可是我觉得你做的菜......许久不曾吃过了,上一次还是借着潘大人的光,才吃上了点心,我不记得你做的菜的味道了。”
“晚上我就给你做。”
季舒白奸计得逞,露出满意的笑脸来。宋瑾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得不往里头跳,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不许做辣的。”
一句事出有因的叮嘱,让宋瑾笑弯了腰。
雨水更盛,屋檐下珠串似的落,砸在地上哗啦啦地响,也没能盖过宋瑾的笑声。
脆生生,响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