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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 1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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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昙君扶住咸安帝,轻轻柔柔地劝道:“陛下万莫动气,小孩子生病原是长精神的事,和成公主福泽深厚,怎会有什么闪失。臣侍知道陛下舐犊情深,此时此刻不能亲自照顾公主必定心焦如焚,只是如今沧瀛国主尚在,陛下身上还有社稷的千斤重担,千万不能沾染了病气,且陛下今日方饮了鹿血,万万不能吹了风动气,明日还有行猎的日程,公主这里自有恩贵君主子照顾,还请陛下为国事计,先回臣侍的帐子休息罢。”

咸安帝望向昙君,见他素衣楚楚可爱,一双眼眸莹莹,俱是关切之意,才平缓了怒意,缓缓叹出一口气,泄了这一口气,她身子好似秋日枯叶一般颓萎摇晃,只是被昙君温柔捧住,片刻才道:“爱君说的是。”

任荷茗目送着咸安帝拄杖离去,心中却没有什么动容之意。

有什么意思呢?咸安帝爱的,当真是那个孩子吗?并不是。她爱的是她自己的执念,爱的是与在她身边时她不甚珍惜的所谓至爱的结晶,爱的是与她相似的纯真无邪的一个化身。这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危及她权柄的男孩,他还来不及长大,来不及有缺点,来不及有自己的主见,来不及察觉她的缺点,来不及违逆她。他是她完美的玩偶,是她只需要口头上说说就会被她欺骗、相信她的爱的孩子。她只需要施舍这简单的只言片语,就能收获他真诚的爱意,就能彰显自己慈爱的光辉。

她爱的不是这个孩子的缺点,这个孩子不由她掌握的可能性,她只需要他像一枚挂件一样,将来在历史上留下她爱宠幼子的几句趣闻,来显示她是一个极有人情味的皇帝。

但任荷茗可以骗她,咸安帝本来就在演戏,演戏时,总要骗自己几分,有这几分虚情假意,任荷茗就可以让咸安帝以为她是真心实意爱这个孩子。

然后,当她失去时,她便会痛不欲生。

想到此处,终究是觉得自己好似化身恶鬼,忍不住捏紧了袖角,还是薛钰,面容平淡地轻轻握住了任荷茗的手。当年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有多少人痛失骨肉,今日任荷茗所能做的,不过是找回一点点公平罢了,他不会后悔。

任荷茗轻轻侧首,向凌霜道:“盯着些,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来报,可明白?”

凌霜垂首道:“是。”

皇室的孩子,养不大本是常事。

和成公主当夜便不行了,危翳明哭着冲进昙君的帐子里禀告,咸安帝从昙君榻上匆匆起身,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单衣散发赤足就冲向了恩贵君的帐子,薛镇、薛钰与任荷茗赶到时,只见咸安帝散开的头发花白着,乌金色的衣衫似败絮般拢在身上,苍老的面容透出一种青黑的恐惶。她拄着杖在昙君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奔来,却只在帐子外听见恩贵君凄厉一声划破夜空:“关关——”

太医颤抖着朗声道:“贵君主子节哀,和成公主…公主他仙逝了…”

咸安帝的身体猛地僵直,随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昙君慌忙去扶,唤道:“陛下!”

却扶不住,咸安帝咚地一声摔倒在深草中,还是薛镇即刻扶起了咸安帝,道:“叫御医来!”

和成公主仙逝,咸安帝大悲之下昏迷不醒,猎场之行,就在如此狼狈悲哀的情况下草草结束,由太女薛镇主持圣驾回銮。

定安皇后去后,咸安帝的身子本已不好,如今又痛失爱子,更是长日昏昏,清醒时念及是自己非要将幼儿带去围场才致孩子水土不服疾病而亡,更加自责不已,时常痛哭流涕,唯有她最宠爱的昙君能劝慰一二,再没有什么精力顾及政事。

但也无妨,太女薛镇贤德有能,有条不紊地敲定了与沧瀛国的百年和约,又令兰陵王薛钰护送沧瀛国主回国。

任荷茗复又于十里长亭送别薛钰,除却为她理好衣领,嘱咐殷殷,目光亦不由落在沧瀛国主身上。

她曾经是萧含章,大晋的将军,卫守大晋的国土百姓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所愿,这点在她遭咸安帝背叛之后似乎也未曾完全改变,因为沧瀛国在多次与燕部的战争之后,占据了所有出产黑水的草场,而后也没有用过黑水攻打大晋。但如今,她已是格儒达,沧瀛国的国主,她所深爱的丈夫与她共治天下,两人的女儿也是来日的沧瀛之主,她的忠诚不可能完全归属于大晋了。

任荷茗轻声道:“国主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故乡,若有什么留恋,只管开口。”

“已没有什么留恋了。”沧瀛国主懂得任荷茗的意思,望着城门淡淡道,“孤这个国主的名头,不过是挂着为了方便罢了。孤与牧珂,算是盟婚,孤做他的妻君,与他延育后代,他借孤势力,供孤追查旧事。孤领兵,但只攻打燕支,沧瀛国的政事,则由他独自决定。孤能说服他将军权借与孤去攻打燕支,是因为这也与沧瀛的生死相关,说服他不使用黑水,是因为这与草场的保茂有关,说服他与大晋缔结盟约,是因为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沧瀛国确实没有把握赢过大晋,仅此而已。”

任荷茗也明白她的意思——如有一日,大晋腐朽,沧瀛或许便会入关,这是如狼吃羊一般的天道,这与个人的忠诚与感情都无关。

薛钰笑道:“正如大晋不攻打沧瀛国,是因为关外草原,总还是草原人生活起来更自在些,派些中原人、中原官去,未必就能治理得好。若是能通过商贸交流,渐渐化为一邦,才是和平的上策。中原曾经林立的古国,最终不也渐渐融为了一个大晋?同为天地之间的生灵,终有一日会成为一体,到时晋人还是沧瀛人,不过如现如今的薛姓、萧姓一般。你我人生于青史长河,不过沧海之一粟,国主不必介怀。”

沧瀛国主深深看向薛钰,道:“幽云军有新帅如兰陵王,是幽云军民之幸。”

薛钰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

能得萧含章如此评价,实属不易,只不过与惊才绝艳的萧含章比起来,薛钰还差些火候——苏言豫欲用黑火破帝都时突来的奇风神雨,果真不是巧合。当初薛钰与萧氏暗卫曾经在京郊山中查探过,见除了苏言豫为了运送黑水而留下的移山痕迹,还有生火与祭坛的痕迹,薛钰当时便猜测,是改变后的山貌配合火与祭坛生成了那奇风,堪称借东风一般的神技。当时她不知这借风雨之人是谁,但如今已经十分显然——正是一直伺机报仇的萧含章。从当初留在易太医手中的黑水地图,到引导苏言豫按照走向开山,最后借新的山势起奇风,这般本事,如今的薛钰还远远不及。

她如今已是沧瀛国主,便只给薛钰留下了一本《兵法拾遗》,言明这书是她亲女蓝溪世女亦修习过的,如此一人一本,也算是两不相欠。

任荷茗道:“既然国主没有留恋,那么请在见到令弟时,为茗儿带一句话罢。”

沧瀛国主道:“请说。”

任荷茗道:“我送给高飞的雄鹰最好的贺礼,是砸碎曾经囚禁他的金色牢笼。请他振翅高飞,永远莫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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