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肉乎乎的小脸没什么记忆点，既不可爱，也不精致，平庸无奇，过目即忘，然而，当衣着朴素的女孩仰头看向他时，扑闪的乌黑眼睛里，充斥着快要溢出的亮光，难掩激动。

“日安，先生！”

阿列克赛·乔可夫挑眉，本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赞美，或者恭维的话，过分早熟的孩子，哪怕懵懂无知，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了要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些什么。

类似的情形，他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

但是，不得不说，别出心裁的登场，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印象。

不过，仅此而已。

阿列克赛·乔可夫眼神冷淡，语气却是优雅平和，“噢，可爱的小女士，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

本还习惯性挂着微笑的男孩，有些迷茫地抬头，便就看到了趴在窗外，和老师相谈甚欢的身影。

沈沫努力不去想自己的行为有多突兀，她更在意自己一通操作，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名师指导，学会弹钢琴，不不不，学会一首曲子就好。

明面上还在和眼前的大人说着话，沈沫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房间里的钢琴。

白色的三角钢琴，不偏不倚地放置在宽敞的音乐教室中间，流畅的轮廓，奶油般丝滑的漆面，散发着让人难以抵挡的魅力。

哪怕不通乐理的外行人看到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沈沫满脑子想的却是比赛，比赛，比赛。

突然穿越不是无的放矢。

想想看，时空流转前的困境，再想想看，穿越过来就碰到的场景。

脑海里明晃晃的信息，还有手表堪称直白的倒计时。

如此种种。

沈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练级的副本！

于是，某个世界的某个夏天，天才少年天宫静，在老师家中学习的时候，遇到了那么一个古怪的女孩。

“噢，可爱的小女士，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

在接受过精英教学的天宫静看来，老师这句话，算得上是委婉的逐客令了。

如果是他，或许会识趣地鞠躬道歉，然后离开吧。

然而，头顶还沾着叶子的女孩，却像完全听不懂上流社会的社交辞令一般，反而像被点名的好好学生一样，高高地举起了手。

耀眼的阳光落在她的眼里，漆黑的眼睛，闪烁着不可思议的亮光。

“教练，我想学钢琴！”

天宫静怔愣，嘴唇无意识地微张。

得到了老师的允许，女孩绕了个弯，要从正门进来。

特意布置过的音乐教室隔音效果很好，哪怕开着窗户，也只能听到窗外的虫鸣鸟叫，时不时夹杂着些许风声。

大自然的声音让人心旷神怡，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弹奏，是件舒心快乐的事情。

虽然天宫静并不太能体会到这样纤细的感情，但至少，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他弹奏曲子的时候会更加流畅。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老师没有过多地解释缘由，天宫静也没有追问什么，他不是好奇心旺盛的类型，对于女孩的加入，他并不关心前因后果，也不担心女孩的到来，会分走老师的注意力。

相反的，他更在意的是……

被女孩的动静打断的，老师未说完的评价。

果然，还是不行吗？

天宫静看着钢琴上的黑白键，逐渐出神。

他的音乐里，没有，爱吗？

来自权威长辈的否定，让饱受赞誉的天才少年产生了深深的迷茫，无法逾越的难题横搁在面前，无力改变的自我怀疑，犹如一道裂痕，充斥在心里。

身着白衬衫的男孩低垂着眼，端坐在钢琴前，柔软的金发微卷，层次分明，白净的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家境良好的小少爷。

当沈沫被管家带过来时，就看到了那么一副画面。

美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流连。

但一心只有拜师学艺，重点，没有奇怪癖好的沈沫，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她挺直腰杆，抬头，看向屋里唯一能决定她去留的成年人，就像等待着面试官出题的求职者。

一贯只喜欢美丽事物的阿列克赛·乔可夫，都忍不住为女孩饱满的精神而侧目，那是她这个年纪，不，应该说，这个时代的人少有的锐意。

这绝不是懵懂的年轻人能够拥有的眼神，必须是有着强烈的目标，坚定的信念，身心一致，所能达到的状态。

但是，一不小心，过多的杂念发展壮大，说不定就会变成贪婪的野心。

那样未免太过丑陋了。

阿列克赛·乔可夫无意成为邪恶的研究员，在培养皿里养育着并不美丽的菌斑，他喜欢一切美的事物，并毫不掩饰这一点。

相比于其貌不扬的原石，他更偏爱通透温润的玉石，奢华张扬的金银，野性天然的兽牙……正如那些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的孩子。

但是，当一块未知的原石摆在面前，谁又能拒绝开原石的诱惑呢？

他只关心结果。

至于被随意切开的原石，是否还能恢复如初……

身着紫色内衬，外搭白色西装的青年露出了微笑，笑不达眼底，“在你心里，音乐是什么？”

站姿挺拔的女孩沉思了片刻。

“是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