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獭缓缓闭上了眼眸，团成一团，睡在了裂隙的尽头，进入了永恒的安息。
所有的失乡生物开始成群往泛着光晕的时空裂隙涌去，坐在橙熊身上的大黑狗被甩了下来，躲过了无数踩踏好不容易将身体从兽群中拔了出来，毛乱糟糟地看着一个接一个消失在缝隙中的怪物们。
“等等，我的小弟们，你们要去哪？”它一脸懵逼，试图挽回那些倔得像头牛的生物，却像一只没了牙的小狗，围绕着皮厚结实的不知道如何阻止。
过了一会儿，意识到它们真的不会回头以后，它才彻底放弃，落水狗一般丧丧地回到抱着树獭尸体的青年旁边，蹭了蹭他。
“嗬——”它哀哀地叫道。
小蘑菇你有没有办法阻止它们。
路生白死寂的瞳孔微动，缓缓上移，无数生物宛如河流一般，在遇到他们后分成两股，绕开他们缓缓流淌而过，最终在时空裂隙中重新汇合成，身影逐渐消失。
为什么呢？
路生白难过地想道。
想要安乡的鲲有错吗？想要安宁的渔民有错吗？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事件。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地坚定。
如果这件事真的有解法，那么解法只有一个——
“系统，让鲲离开渔民所在的这个口岸。”
安乡是鲲的至高意志。
但是这世界码头和港湾千千万，为什么是非得有渔民的呢？
萝藦船长说过，她不认识人类。渔民所在地的口岸不过是恰好被选中的倒霉蛋而已。
换一个，也一样。
「你很奇怪。」系统没有正面回应路生白的要求，而是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哪里奇怪？”路生白哑着声音道。
「当你做一个更加艰难的选择时，你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条注定崎岖的道路，人生逆流而行，就意味着要付出超越顺流千倍万倍的努力，才能堪堪到达你理想的乌托邦。」
「而现在的你，你甚至都没有真正睁眼观察过鲲，空中楼阁，镜中水月，你都不了解这个世界，又怎么——去改变世界呢？」
“那就请你帮我。”路生白抱着小树獭的手紧了紧，他知道，他总是天真愚蠢，异想天开，乌托邦式地理想化。但是系统没有直接驳回他的请求不是么？它罕见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不就是想说明一件事——
他做得还不够，既然如此——
“那就请你帮我，我会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这个世界。”他一字一句认真道。
他很愚钝，如果一次不够，那就千次万次，总有一天他会开窍。
这样，斯斯就不会死了。
系统沉默良久，最终叮咚一声，「去吧。」
话音刚落，路生白的眼前就一黑，熟悉的坠落感袭来——他又落入了那个童话般的游戏。
「这不是鲲第一次降临这个口岸，它被困在了这里，要么靠岸，要么沉没，没有第二个选项。」
白色蘑菇豆豆眼眨了眨，看到旁白后瞬间意识到了这个是系统给他的提示——鲲被困在了这里。
所以打破二选一必死结局的唯一方法就是打破这个困局。
“呜——”
白色蘑菇再次听到了鲲鸣，空灵且哀伤，他再次仰起头。
这一次的鲲不再形单影只，每一片鱼鳞都像是一个口子，下饺子一般从中涌出了千奇百怪的生——是失乡者们。
路生白豆豆眼眨了眨，与渔民们模糊的轮廓不同，这些生物都有棱有角，呈现不同数学几何形状和色彩。
正方型、三角型、半弧型、蜂窝型、菱形、梯形……
好似进入一个对称、模式、且无限抽象的世界。
它们的身体同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宛如激流般齐齐冲向了奋勇作战的渔民们。
一个又一个几何体在斗争中破碎，随着它们的消散，新的源源不断的生物从鳞片中涌出，无穷无尽。
白色蘑菇努力地将豆豆眼瞪圆，不漏掉一丝光影和细节。
规律是什么？
死掉了一个三角生物，很快就补上了一个正方形和四个三角生物，增生？
那增生的数学规律是什么？
但下一刻他的推测就被推翻了，因为死掉了两个梯形和三角，却只出现了一个正方形，而且色彩毫无规律。
太多太多了，死亡和新生太快了，完全看不到任何规律。
还不够。
白色小蘑菇一头扎入了海中，努力地在浪花间翻涌，想要游得离鲲更近一些，用小爪爪亲自触碰那只神秘生物。
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
前一秒还是畸形小象带领渔民成功跨维度捕鱼，下一秒，人头攒动的渔民们就被诡谲怪诞的几何生物强行冲散了，溃不成军。
“我要快点！”
说完白色蘑菇神色肃穆，在恐怖的纷争中躲过一个又一个乱飞的鱼叉，翻越一片又一片汹涌的海浪，朝着天空中的庞然大物不停靠近。
不知道沉浮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起伏的涟漪和光斑，萤萤光点在水中波动不定——那是来自水面之上绚烂色彩的折射。
白色蘑菇骤然出水，清澈的细小水流流淌而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而此刻，它已经完全无心顾及打湿的菌绒——
鱼鳞，就在它的上方。
原来远处看着小小一片的鱼鳞，竟然辽阔得看不见边界，白色蘑菇于它而言，不过是沧海一沙砾，渺小而微不足道。
他抬起了小爪爪，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轻轻贴了上去。
可爱的V型爪爪因为按压变成了钝钝的U型，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他的豆豆眼猛然睁大，这是……
“呜——”
鲲，动了。
庞然大物高声嘶鸣一声，眼前的鱼鳞随着它的翻涌移动了起来，它在辽阔的世界中一个摆尾，就调转了方向！
巨幅的动作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个渔民被掀翻，而几何生物则势如破竹，趁胜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