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羽对画室的兴致要比其他东西高一些,扫视一眼这间小小的画室。
画室不大,还不如姜云简办公的小书房一半宽敞,选的是这层楼里最逼仄的小居室,正对门有窗户,但是窗帘拉得死死的,丝毫不透光。
很沉闷压抑,不像画室,倒像是仓库。
燕清羽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并不对他人的画室予以过多评价。
陈叔也推着燕清羽赶紧离开,去画室隔壁的最后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乐室,比书房还要明亮宽敞,正中间摆了一架纯白钢琴,与一扇落地窗相对。
落地窗开着小半,陈叔一开门,便有穿堂风吹拂而过。
轻纱窗帘随之飘舞,叮叮当当地响起一串清脆风铃声,明亮梦幻。
然而此时的燕清羽吹不得风,初秋时节微冷的风让他皱起眉咳嗽,陈叔连忙去把落地窗关上,吩咐门口的佣人倒了杯温水过来。
燕清羽喝了小半杯水,缓过来一些。
陈叔这才继续介绍:“这是家主特意布置的乐室,和书房一样,小先生如果有兴致的话,随时可以进出。”
燕清羽把杯子给了身边的佣人,操纵轮椅走到纯白的钢琴前,掀开琴盖,指尖抚过干净崭新的琴键。
不弹钢琴,却又特意摆一架钢琴,造一个乐室,果然有钱人都是闲的。
燕清羽收回手,兴致缺缺:“房间收拾好了吗?我要休息了。”
“收拾好了。不过……”陈叔犹豫着问,“小先生不试试这架钢琴吗?”
燕清羽淡漠重复:“我要休息了。”
陈叔不再犹豫:“好的小先生,那我先带您回去休息。”
燕清羽被陈叔推着离开,对这个乐室没有任何留恋。
曾经,他确实是热爱音乐热爱钢琴,但这一份热爱在第二世的时候,就被那位叫程云起的竹马“挚友”亲手摧毁了。
燕清羽闭了闭眼,回到房间后打发走所有佣人,扫视一圈主卧。
姜云简本就不多的东西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放上了另一套崭新的日用品,衣柜里也添置了足够的新衣服。
挺用心,至少还知道做些面子工程。
燕清羽拉上衣帽间的帘子,从轮椅上站起,脱了鞋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走向阳台。
他路过床铺时,陷在软和被褥里的手机响起。
燕清羽看到了来电提示上显示的“程云起”三个字。
他随手捞起手机,按下接听,但一个字也没说,拿着手机赤脚走到阳台。
“小羽?你终于接电话了!”
程云起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电流的失真,从手机里清晰传出来。
燕清羽一手搭在阳台栏杆上,吹着初秋的风,见到了一辆不远处朝这边驶来的黑色商务车。
“我听伯母说你答应要和姜家家主联姻了?姜家家主可是出了名的疯子,小羽你是不是被他胁迫了?如果受到了威胁可一定要和我们说啊,虽然姜家实力雄厚,但是为了你,我们都不怕的。”
黑色商务车停在了姜家门口。
“而且我堂弟程洋就是姜家家主身边的助理,看在程家的面子上,姜家应该也不会因为你拒绝联姻说些什么。”
姜云简从车的另一边下来,坐着轮椅,身后跟着推他的程洋。
“喂?小羽?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
姜云简注意到阳台的燕清羽,似乎微微地愣了下。
“……那这样吧,正好明天我们家有个宴会,我会给你邀请函,到时候我们见面聊,好吗?”
燕清羽和姜云简对上视线,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转身走回房间。
楼下,陈叔出来接姜云简。
姜云简目送燕清羽回到房间关好阳台门,吩咐陈叔:“晚点给……清羽,给他送一杯暖身的姜茶。”
陈叔:“诶,好。”
姜云简顿了顿,补充:“再给他准备几双厚袜子,整个房间包括阳台都铺上绒毯。”
陈叔不明所以但照做:“好的家主。”
陈叔推着姜云简回到屋里,说明:“小先生选了主卧,又需要休息,您的东西就先让佣人送去次卧了。”
姜云简不在意地“嗯”一声,问:“都带他看过了吗?”
陈叔:“书房和乐室都带小先生看过了,不过小先生可能状态不好,都不太感兴趣。倒是多看了几眼您的画室。”
姜云简皱眉:“他看到那些画了吗?”
陈叔摇头:“应该没有,没盖上的那副我及时盖上了。”
姜云简松开眉梢:“嗯。以后在家里见他如见我,除了画室的画,他需要什么你都照做就行了。”
陈叔连忙应答:“好的家主。”
姜云简去到了他的小书房,又问:“对了,之前你提过的关于支撑架的事情,现在还能联系到吗?”
陈叔微怔:“家主您是想……定制支撑架吗?”
支撑架是早几年一个国外医疗团队发明的助行工具,和假肢类似,只不过针对人群不是截肢患者,而是双腿健在却失去知觉的患者,能帮助他们支撑脚部力量,像正常人一样不依靠拄拐重新站起来。*
但是支撑架技术还不成熟,哪怕是花重金专门定制,对腿部磨损依旧比较大,而且练习用支撑架走路的难度不亚于长期残废的双腿复建治疗。
如果是有康复希望的双腿,支撑架用多了还有可能导致康复几率减小。
姜云简从小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淡淡道:“告诉程洋,不惜一切代价,帮我联系那个医疗团队。”
陈叔欲言又止,最终叹着气应下:“好的家主。”
他转身离开小书房,去联络程洋。
姜云简低头翻过手中的相框,上面却并非照片,而是一副照片大小的油画。
油画上是一名坐在花团锦簇的钢琴前,温柔明亮的小少年。
那是十岁的小燕清羽,也是十二岁小姜云简的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