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格外崎岖,几人护着建元帝一路疾走,挑得都是密林小道,眼看官道就在眼前,迎面忽地闯出一辆马车。
“这车——”褚元恕眉头微蹙,下一瞬径直将手中的钢刀甩了出去,只听“碰”的一声,刀身直直插入车毂,硬是将马车逼停了。
驾车的小厮正欲发作,视线扫过几人的脸,顿时如哑火的炮仗,不做声了。蔺宁意识到什么,快步上前一把扯开车帘,果然瞧见个熟悉的面孔,“好你个老二,你老子被人暗算命悬一线,你这个做儿子的跑得倒快,你他娘的脚底抹油了!”
褚元倬连滚带爬地从车上栽下来,一头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儿臣是想去搬救兵!”
“搬救兵是吧?那你现在就去。”蔺宁把人提起来,“太行关可认识?太行关边护使叫严绰,你去找这位严将军,叫他速速赶来救驾。”
“这……”褚元倬抬起头,“往东走就是城门了,那儿有京都营大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蔺宁厉声打断他,“让你进了城,你还会回来吗?你堂堂一个皇子,遇事却怕成这样,我平日里便是这样教你的?”
褚元倬张着嘴不敢吱声,眼睛巴巴地望向建元帝。
“二殿下。”魏言征走上前,“太傅乃是为您着想,眼下西番五万战马就在三里之外,不出半个时辰便可攻至西边城门,届时两军必有一场恶战。让您去太行关报信,是为了让您远离这里,更是为您的安危考虑。”
蔺宁挑挑眉,心道这大理寺卿的名头真不是白叫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褚元倬显然也信了,从地上爬起来,“好,既然老师和魏大人都信任本宫,那本宫一定不负重托,为父皇搬来救兵。”
李鸿潜默不作声,顾自上前解了马套,牵过一匹给褚元倬,自己也翻身上马。待褚元倬跑远了,他才开口道:“陛下放心,臣早已将信号弹打出去,即便二殿下半途反悔了,京都营的人收到信号也会给边军报信,臣这就回去调兵,陛下再坚持片刻。”
建元帝疲惫地摆了摆手,“沿路都是叛军,李卿小心为上。”
此时山崩渐息,沙尘慢慢散去,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剩下的几人也不敢耽搁,不知敌人何时会来,只得打起精神往山上走。
另一头,刚刚还觥筹交错的宴席已成了一片狼藉,满目都是被泥沙冲翻的桌案,连河道都变得浑浊不堪起来。有的官员来不及躲避,被山石砸中一命呜呼,活下来的人有的跑有的散,运气不好的被抓了去,成了叛军的刀下人质。
何索钦烦躁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死尸,“哪里都找不到建元帝,这老头跑得倒快。”
“无论哪朝哪代,都有忠心护主的臣子。”穆廖显得十分镇定,“不过他也跑不远,只要咱们包围了京都,纵使他手握禁军,也只能做个瓮中之鳖。”
“如果……他没有回去呢?”何索钦眉头一点点皱紧,“我若是他,就不会着急回城,找个山头躲起来,西番的五万战马对抗禁军绰绰有余,可若是让这老皇帝等来了援军,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我突然有个想法——”他顿了顿,“——我们得搜山。”
穆廖看向他,“不攻城了?”
“攻,京都必须拿下。”何索钦来回踱着步,突然站定,“咱们兵分两路,京都城内你熟悉,你按原计划攻城,我带一队人马搜山,即刻行动!”
“阿钦。”穆廖上前一步,伸手抚上爱人的面颊,“我不想此时与你分开。”
“我说过的,京都是我为你准备的聘礼,你亲自拿下最为合适,而我去抓了那老皇帝,我要让他臣服在你的座下。”何索钦目光炙热,“去吧,我的将军,攻入皇宫,坐在大洺的龙椅上等我。”
乌云笼罩,繁星都躲了起来。
穆廖与城外的五万西番军会合,眨眼已逼至西城门下。突然,原本漆黑的城墙上倏地着起火把,火光顷刻间照亮了夜空,还不等西番军反应过来,一排排士兵已架起火炮,俨然呈防御之势!
怎么回事?穆廖猛地勒紧缰绳,现在距离山崩不过才半个时辰,就算有人逃了出来回京都报信,以禁军和京都营的脚程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架起防御,难道有叛徒走漏了消息,还是大洺军中有人未卜先知?
城墙之上,羽林右卫统领司寇青看着下面,转身问身边的人:“城中都安排好了吗?一定要确保百姓们闭门不出。”
“安排好了。”回话的人露出帽檐下的脸,正是指挥佥事任良,“京都营的人负责城内安防,早就同他们说了,今日西番会有大动作,这帮兵部的杂碎还不信呢,白白嘲笑了咱们这些日子,听说方才兵部尚书李鸿潜亲自回来报信,这会儿又带着人赶去救驾了。”
任良越说越激动,“头儿,您说咱五殿下怎么那么神啊,这西番宣慰使一入京,殿下就预感到要出事,没想到真让他猜中了,咱殿下是不是紫微星下凡啊。”
“我看你是马屁精下凡。”司寇青左右望了一眼,猛然抬起手臂,“今日!闭门死战!绝不允许西番蝼蚁踏入京都半步!神机营炮手听令,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