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祯登时跃起,俩人顾不上吃饭,直奔主屋翻出地形图。
蔺宁的手指从地形图上划过,“你说的那处猎场在哪里?”
“这,我们叫它枫山围场。”褚元祯点了点京都西南角的一处空地,又将指尖滑向紧邻空地的一条山脉上,“围场背靠的这座山,是铁衣山,铁衣山以北是漠北十二游民的地盘,当年褚氏北伐的最后一役也是这里。之所以叫铁衣山,是取了‘寒光照铁衣①’之意,据说有近十万将士战死在这里,他们的盔甲带不走,只能埋在山头,所以大洺人把这座山叫做铁衣山。”
“铁衣山分了东西两脉。”蔺宁随着褚元祯的手指看去,“东侧山脉直通太行关?”
“不错,你在太行关看见的那片山峦,就是铁衣山。”褚元祯说到这里有些激动,“铁衣山连接京都,背后是大洺疆土,若是哪天漠北游民打过来了,头一个遇上的就是亲军京卫,因为褚氏先祖曾经立下誓言——天子守国门。”
蔺宁一愣,“是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君王死社稷’?”
“这倒没有。”褚元祯皱了皱眉,“你从哪儿听说的?”
“随口一说。”蔺宁摆摆手,再次看向地形图,“若是沿着铁衣山南下,就是保定府。”
“是的,但是你别忘了,铁衣山与保定府之间,还隔着一片漠北大漠。”话到此处,褚元祯突然沉默了。
屋内的气氛凝重起来,因为俩人都发现了,只要越过漠北大漠,就可以直入保定府,而保定府就在京都正西方,从保定府发兵,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可直驱西城门——换言之,只要何索钦将战马养在枫山围场,届时稍稍绕个路,穿过漠北大漠借道保定府,攻打京都便如探囊取物那般简单,根本无需操心五万战马如何过关,因为,战马就在京都!
漠北有十二支游民部落,但无一支部落驻守大漠。大漠黄沙遍地,开垦不出田地,更种不出庄家,素来只有大胆的商队敢从这里借道,所以,就算有五万战马过境,也不会有人发现异样。
蔺宁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保定府的知府有问题!”
“我要去趟吏部。”褚元祯神色严峻,“我与下面的官员并不熟悉,但吏部存有他们的履历,必须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此事须得告知陛下。”蔺宁略一思忖,“你给我备车,我现在进宫。”
“现在?”褚元祯看着他,“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面圣不宜穿得太过随意,要不,你先换身衣服。”
下人很快拿来了蔺宁的官袍。
屋内只有一道屏风,蔺宁走到屏风背面,开始解身上的袍子,才到一半,就犯难了,“子宁……你还在吗?”
隔着屏风,褚元祯只依稀辨得一个轮廓,“何事?”
“帮我……”蔺宁咽了口唾沫,“……脱下衣服。”
自从右手受伤后,蔺宁多数时间只穿一件内袍,平日里习惯了披着氅衣晃悠。今早出门,光是更衣就花了半柱香,还是裘千虎帮忙伺候的,可眼下屋里只有褚元祯一人。
蔺宁说完,觉得呼吸都急促了。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其他心思,但这话自他的嘴里说出,不知为何就染上了一丝撺掇之意,好像那青楼女对客人丢出的绢帕,仿佛在说:“来啊。”
那头褚元祯没有动作,蔺宁的心就吊了起来,“你若觉得不方便,让裘千虎……”
话音未落,只听脚步声响起,褚元祯顾自绕到蔺宁身后,伸指勾住了领口处的布料,“你抬臂,我帮你脱下来。”
指腹扫过脖颈处的皮肤,内袍滑落肩头。屏风半透,俩人的身形隐约可见,乍看之下是亲密无比,好似腹背相贴,已然沉沦在那欲海浪潮里。
褚元祯的胸口起伏着,喷出的热息吐在蔺宁颈间,“你这手,什么时候能好?”
“不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要到夏末吧。”蔺宁不敢回头,受着来自身后的热浪,不知不觉间已起了层薄汗。他觉得褚元祯像个火炉子,散出的热气要将自己烤化了,而他竟然十分享受这种灼热。
俩人隔着咫尺的距离,却像是没有空隙,都在强装镇定,又都难以自制,只不过各种心思统统压在心底,于面上装出副岿然不动的假面。
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殿下——”
褚元祯神使鬼差地应道:“进来。”
成竹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屏风后的俩人,随即背过身去,“属、属下稍后再来。”
“你跑什么?”褚元祯走出来,“备车,太傅要进宫面圣。”
成竹堪堪回身,一双眼睛不敢乱看,脑袋垂至胸前。
褚元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明日叫人将这屏风换了,换个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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