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是好的时候,却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颜伯的声音响起,“殿下,换值的人来了。”
褚元祯道了一声“好”,忽地俯身压了上来。蔺宁仰起头,既兴奋又忐忑地等待着,岂料褚元祯什么也没做,只是捋了捋他额前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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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帝的丧仪没有大办,据说“从简”是建元帝生前就立下的规矩。
等诸事皆毕,褚元恕设宴招待百官,此宴名为“百官宴”,连地方的官员也都在宴请之册,收到宴请的官员个个心里打鼓,谁都猜不透这位新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尚在孝期就大摆宴席,这种情况属实不多见。
京都里风向尚不明确,所有赴宴者都是谨言慎行,唯陵南李氏格外张大其事。先前建元帝驾崩,殿前守着的除了禁军还有京都营的人,就暗示李家已经能调兵遣将入了禁中。如今李氏从皇后一跃成为太后,李鸿潜入宫的频率也多了起来,赶上这一日风格丽日,兄妹俩在御花园闲谈。
“世安怎么想的?挑这种时候办‘百官宴’,与你说过没有?”李鸿潜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哥哥不记事了,怎还能叫‘世安’?即使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也得称一声‘陛下’。”李氏拿起一块梅花糕,掐在指间看了看,“哀家见了,也得叫‘陛下’的。”
李鸿潜抬起眼,轻笑一声,“是,哥哥见了妹妹,那也是照常行礼的,大洺礼数素来如此。”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如今,我们李家算是走到了前头,只要再把玉玺的事情办妥,这天下冠着谁的姓氏,还重要吗?”
“说到此事。”李氏放下梅花糕,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前几日钱汝秉来报,说褚元祯带人找去了宗人府天牢,手里拿的还是陛下亲笔题得手谕。这小子已经知道蔺宁被关在天牢了,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是怎么说服陛下而拿到手谕的?”
“这事你不知?陛下也没有与你说过?”李鸿潜眉头紧锁,“妹妹啊,你不是‘垂帘听政’吗?你都听到哪儿去了?”
“好笑!那龙椅上坐得只是哀家的儿子吗?哥哥说得轻松,他如今是天子,肯事事都与我说吗?”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幸好褚元祯并未声张,宁沁雪的这个儿子,向来是神鬼难测的,哀家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你说——”李鸿潜眯起眼睛,“这俩兄弟不会在密谋什么吧?”
“他俩?密谋?”李氏轻捻指尖,“不会,褚元祯傲的很,陛下还是东宫时,他便出言不逊,说陛下‘身份不正’,那时宁沁雪打他,他都不肯服软叫一声大哥,如今又怎会主动示好?哀家疑惑的是,他明明查到了蔺宁在哪儿,却什么也不说,这是在帮哀家瞒着百官吗?”
“有这种可能。”李鸿潜接过话茬,“你当着百官的面说蔺宁挟裹玉玺逃出宫外,褚元祯若是戳穿了,就是打你的脸。这一巴掌扇到太后脸上,打人者比你更疼,他没有封王也没有封地,手里仅有一个几千人的羽林卫,宁家那样的门第也帮不上什么。他帮你瞒着百官,就是在帮他自己,你说他与陛下不和,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要给你送这份人情。”
李鸿潜一番话,让李氏的焦虑淡了三分,她招手唤人添了壶新茶,又道:“借哥哥吉言,希望此事能顺顺利利解决。百官宴一过,便是陛下的登基大典了,如今玉玺之事悬而未决,当真是头疼。”
“还没招呢?”李鸿潜抿了口新茶,果真比他自己府上的要香醇。
“没有,也不敢叫人下狠手,毕竟是陛下的老师,万一残了死了,陛下怪罪,才真是伤了我们母子的情分。”李氏转着茶盏,“这茶,哥哥喜欢?都怪下面的人不会做事,好东西只知道往宫里送。回头,哀家就命人送去哥哥府上,配上那套先帝御赐的茶具,定会满屋飘香。”
李鸿潜哈哈一笑,当即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妹妹也别急,不就是个太傅嘛,哥哥替你会会去。将来有人问起,那也是我李鸿潜要审的,残了死了皆与他人无关,更不会伤了妹妹与陛下的母子情分。”
“哎呦,哥哥,哀家可什么也没说。”李氏撑着额角,脸上笑意盈盈,“这事不急,眼下先办好百官宴,这是拉拢地方官员的好机会。那个蔺宁已是我们的瓮中之鳖,就让这只‘鳖’再快活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