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找下官妹妹?”
晏元昭不愿与他废话,妹妹不像话,做兄长的也有责任,鹰眸一瞥,“我不说第三遍,立刻让她过来。”
“是。”官威当头,沈宣下意识应道。
“等等,”晏元昭补充道,“叫她不用浪费时间梳洗打扮,直接来。”
沈宣没遣小厮去通知,而是亲自去找沈宜棠,既为表示诚意,又借机避免和晏阎王相处。
只是,他边走边想,这人贸然来他府上,什么缘由都不说就嚷着见小妹,简直无礼,晏元昭品阶比他大不满一级,更不和他在一个衙门里共事,公事上听他的也就罢了,这是自家地盘,他凭什么还对他这么俯首帖耳?
理儿可在自己手里!
沈宣腾地停住脚步,欲要回去与他理论。然而眼前又一晃晏元昭覆满冷霜的脸,踟蹰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去找小妹了。
也不知道晏元昭作何要见阿棠。
片刻后,沈宜棠懵头懵脑地来了正堂。人未进门,声先至,“晏大人,您找我?”
脆亮的“我”字在晏元昭转身的瞬间硬生生地拐了弯,平平地耷拉下来。
晏元昭俊面紧绷,凌厉眼锋直直剐在她身上。
他在生气。
沈宜棠吞了声,默默跨过门槛,阖紧门,小步朝他走过去。
晏元昭将小笺亮在她面前,“这可是你的字迹?”
沈宜棠心里一颤,“……是我。”
晏元昭手上使力,小笺顿时被揉作一团。他垂首定定看她,“你给我母亲送了丹药。”
平平一句陈述,附着万钧之力,压得人胸口发闷。
“是。”沈宜棠承认,“但魂牵梦绕和旁的丹药不同,它没有毒......”
大周虽尚道,但服丹仍是一件敏感的事,丹药助人、欺人还是害人说法纷纭,褒贬不一,是以她和长公主彼此心照不宣地瞒着晏元昭。
晏元昭的脸色沉得比夜色还深。
沈宜棠察言观色,乌眸一眨,立时软了声儿认错,“对不起,晏大人,是我错了,我不该送。”
晏元昭冷笑,“错了?我看你很得意,瞒着我走这种邪门歪道接近母亲,和向圣上献丹邀宠的投机小人有何区别!现在母亲因为服丹晕倒不起,你轻飘飘地说一句错了,沈娘子,你有没有心?”
“长公主晕倒了?”沈宜棠傻了眼,“不可能啊,你确定她是因为丹药晕的吗?”
晏元昭气道:“大夫就是这么说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推卸责任?”
“那长公主情况怎样,可有大碍?”沈宜棠慌张问道。
晏元昭冷冷看她,“托你的福,母亲身体没出大事,不然我就要以谋害长公主的罪名将你下狱了。”
“那就好。”沈宜棠吁出一口气,咬牙顶着他的怒气解释,“晏大人,这真是场意外,那丹药没那么大危害,是不是长公主一次性吃太多了……”
晏元昭看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她越解释越没音儿,怕就怕她此刻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她止声后,晏元昭敛了目光,负手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堂上陷入一阵落针可闻的死寂。
沈宜棠看着他笔挺的背脊和微微起伏的肩膀,冷汗一点一点冒出来。直觉告诉她,要糟了。
“你告诉我,要怎样才算危害?”晏元昭忽然转身质问,沈宜棠打了个哆嗦。
“父亲去世后,母亲备受打击,心智错乱,一度以为父亲还在身边,时时叫着父亲的名字,我们花费了多少心血,找了多少大夫,才让母亲渐渐接受现实,清醒过来。你却给她这种迷人心志,摄人心魂的害人东西,万一母亲受到刺激,旧疾复发,那比肉|体上的伤害还要严重!”
沈宜棠脸色发灰。
晏元昭直视她的眼睛,“沈宜棠,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沈宜棠眼睫扑扇,忍着泪意。晏元昭深不见底的眼眸凝在她身上,她只觉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
“之前你种种越矩行为,我都当是你我之间的情趣,但你此次所作所为,实在过分。可笑我还曾真想过娶你为妻,是我看错你了。”晏元昭露出些许自嘲的笑意。
沈宜棠怔在原地。
晏元昭俯下身,一字一顿,“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靠近我母亲。”
他说完这句话,脸上再没什么表情,又恢复成威严如山的御史样子,皂靴一抬,就要离去。
沈宜棠下意识地伸手拉他袖子。
晏元昭漠然瞥过官服上的细白小手,“放开。”
“你别走!”沈宜棠又攥得紧了一些,可怜巴巴地看他。
晏元昭不再理她,用力一甩,挣开她的手。她被他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呼痛出声,“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