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帮着伯伦饭馆做着我力所能及的家务:类似于擦桌子、洗碗、洗衣服、扫地、上菜之类的杂物,一面学习清朝礼节,甚至干娘给我几个零花钱要我买首饰衣裳,都被我拿去买了书。我得好好学一学清朝的繁体字,还有能用到的诗词。
我身无所长,如果非要找到一个古今通用的技能,那就是诗词了吧!在大学时我也是文学社的人,也会像词人一样依照词韵来写诗填词。其他的,古筝笛子这些我是一概不通。可能会一点的,只有唱歌了吧?
见我白天跟着张家人做事,晚上还用工钱买了蜡烛和书秉烛夜读,张小虎笑:“看来,咱们晴妹要当女状元了!”
我只是偷偷笑了,张嫂给我买衣服的钱,我都攒着,除了买书,便是将剩余的钱存了起来,因为,我要还尹公子的钱。尹公子给我的银子差不多十两,而饭馆内的客人来来往往,亦不过是以铜板作为交易的物品。若真像电视剧那样动辄甩银票,或是在桌上“啪”一声摔一个元宝,那我还有虎哥、张伯、张嫂都要乐开了花了。
“虎哥,你可别打趣我了。”我收住了在烛光下算账的毛笔,忽而正色地看着他,“虎哥,你知道,有哪户人家姓尹吗?”
“姓尹?”张小虎摸了摸自己的虎头,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这尹姓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光凭一个姓氏来找人,线索未免也太少了?”说罢,他叹了一声,“城东有个尹老爷,城南有个顺天府,顺天府里也有个府尹,还有就是……”
我亦是叹息一声,数着张嫂给我的铜板,零零散散的,都是我这几个月存下来的钱。我问道:“虎哥,你说我这么些铜板,能抵我第一天带过来的碎银吗?”
张小虎先是摇了摇头,后又好奇地问道:“晴妹,你攒这些钱作什么?咱们张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的人家,做的饭馆生意也是小本买卖,但总不会缺了你的东西,有我张小虎一口吃的在,也饿不死你的!”
我看出了张小虎眼中的猜疑,忙道:“虎哥,我不是为了去哪才筹钱的,我从没想过离开你们。只是因为……”我回忆起那日在大街上的事情,回想起那位尹公子清俊的容颜、回想起我和他的小厮之间起的冲突、回想起他的冷峻沉静、我亦是,回想起了他那天的衣着,淡蓝色长衫是锦缎所制,上面的绣纹亦是格外精细;领口、前襟的纽扣是玉石镶金边的材质;他的衣服无一丝褶皱,通身齐整,显然每天都有仆从给他精心打理。他的气度,一眼望去,他与我们这个粗布麻衣的小老百姓有很大不同。我想,他一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所以尹家,一定是京城中的豪宅。
“因为什么?”
“因为,我来时的碎银子,是他给我的,我要赶紧攒钱还他!”
张小虎这才了然:“晴妹,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怎么会?”我笑笑,“我和他的相遇,真是离奇,我差点被当成女飞贼了。我要是不把钱还给人家,怎么证明我的自尊自爱呀!”
“这样我就放心了!”张小虎忽然欢呼雀跃,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只听他道,“晴妹,其实我……”他话没说完,就红了脸颊,我定定地看着他,他却不敢注视我,飞一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今天那个叫做“萱萱”的小女孩,倒是给了我很大的灵感!
典当行!对啊!我灵机一动,要不,我也把东西当了!
说着,我摸出了毕业时放在白衬衫的口袋里的怀表。
我剪下蜡烛,带着朦胧睡眼入睡。
翌日,我揣着从现代带来的怀表,带着即将和它告别的不舍与留恋,我打开了怀表,再一次仔细地欣赏了起来。为了纪念我的大学、我的青春,我在周边的市场上买了这个怀表,并且在其中放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留着干练的短发,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澄澈,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在镜头里,笑得天真而明媚。
对了,怀表的侧面,还用激光刻了我的名字——舒晴栀。只是,这字比较小,并不明显,也不会喧宾夺主。
原本是为了纪念青春而买的怀表,如今倒是有了这么个用处,这何尝不是一种歪打正着呢?
这是我穿越来第一次这样缓慢地、心思沉重地走在这三百年前的北京城内。站在城墙下,仰视着巍峨高耸的城楼时,免不了感慨时光的流逝。三百年,如同白驹过隙,一转眼就从清代变成了二十一世纪。
“娘子,您的镯子,为夫我会想办法赎回来的!”
“我只要你在高中状元,金榜题名的时候不要忘了我就好。”
夫妻二人哭作一团。
是了,这样熟悉的场景,我想,这里应该是当铺了!
我微微抬头,“典当行”这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怀着不舍的心情,我挪动着脚步。
“姑娘是典当还是买货呀?”掌柜的见我进来,招呼起来。
我径直走到掌柜面前,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怀表,虽然,在现代,它并不算珍贵,也就二十几块钱的样子。但是在这里,应该还能唬些钱吧。
"掌柜的,您看看这件东西。”我把怀表递给他。他接过来,用手轻轻摸着怀表金色的外壳,沉默了片刻,一声不吭。
“您不妨打开看看。”我轻声说着,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开价。
他听了我的话,打开了怀表的盖子,一个短头发白皮肤的现代女孩的照片,也随着他开盖的那一刻浮现。这时,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心里立刻有底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波澜不惊的说道:“姑娘是打算卖这块怀表?”
“是。”
他瞟了一下我的打扮,迟疑道:“姑娘,这表的来历可否告知?小店小本经营,不敢惹麻烦。这物件……”
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怕这个怀表来历不明、出处不详,怕这块怀表给他惹祸。
于是,我更加确定这个怀表在清朝的稀有程度。我笑了笑,说:“这怀表,是我家里请来教我说外语的西洋老师所赠,只是舶来品罢了。来路我可以担保。”
他点点头,将怀表掂在掌心端详,问:“你想多少钱卖?”
“掌柜的想多少钱收?”我反问道。
"五十两银子,死当,如何?”他盯着我的眼睛。
我轻笑道:“您要死当啊?那五十两可不成,得一百两!”
他摇了摇头:“一百两太高了,不成。”
讨价还价嘛!我也会啊!当年跟宿舍姐妹一起去买衣服的时候,这样与店主的拉扯感,我可太熟了!
于是我默默收起怀表,转身要走。
这会儿是他着急了,伸手拦我:“姑娘别急,这样吧,六十两!”
我心里暗自高兴,一脚朝外伸着做要走的架势,一边不动声色的说:“六十两倒是可以,不过我想要的是活当,毕竟这是我的西洋老师给我留的纪念。如果不是我家道中落,也不会想到来典当自己钟爱之物。”
掌柜的于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成交!”
我从掌柜手里拿到了银子,将银两藏进我的袖口之中。这是我从现代带来的纪念品,当然不能死当!既是活当,既然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赎回自己的东西,我就再不敢开高了价格,毕竟成本太高,商人又要利润,那我赎回的价格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我默默地走在康熙四十四年的大街上,心里暗暗道,舒晴栀,你是个现代人,你要回去,你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