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珍下意识站起身来。

荷花紧贴在她身侧，双眼紧盯着这混乱的一幕，只觉得恐惧啃噬着她的理智，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想拉着陆元珍转身就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一寸都挪不了。

陆元珍从上次见到皇上，便猜测他精神不稳定，更因为这样才决定利用这一点来保全自己，可无论是有多么笃定的猜测，都没有事实以这般血淋淋的场面呈现出来更有冲击力。

“阿弥陀佛。”

身旁的凡尘低声念了一句佛，将陆元珍的注意力拉扯过去，那双清透的眼眸本该承载着对凡人的慈悲与现世的悲痛，可陆元珍却从中看出了野心和贪婪，那清朗的声音轻声说道：“想好你的下一步吧，能让你活着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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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里？”

大殿的血腥气还未散尽，陆元珍护着荷花向后退让。

面前的帝王早已被药物啃噬了灵魂，裸露出来的癫狂让其手上沾血的剑刃都笼上一层灰蒙的色彩，周身的压迫感透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无声地侵扰过来，既是仇恶，又是恐惧的扭曲面容下带上了肃杀的意味。

陆元珍看向他握剑的手，那处衣袖留下了火苗舔舐过的痕迹，即使先前不明白，在这时，陆元珍也彻底搞清楚了皇上要召曹氏魂魄的用意。

不是在谋害性命后试图求得谅解，不是做出弥补以求得心安，而是要彻彻底底地将其灵魂抹灭，不留痕迹，即使那人是他的生母，被他迫害而死的母亲。

陆元珍感知到心里意味不明的愤怒腾起，甚至有掩盖恐惧的趋势。

“陛下不是该比我还清楚吗？”

陆元珍微微仰头，直视着面前这长居高位的男人。

刀光一闪而过，陆元珍视线不动，任由其将那沾血的剑刃架在她的脖子上，略带刺痛的冰冷触感让那处肌肤浮现出刺目的红痕。

陆元珍心里清楚，要是在这时候露怯，只会徒然加快死亡迫近的步伐。

面前这人早已见过无数人低头或是垂怜或是痛哭求饶的模样，心已经成了那坚冰寒刃，全然没了迂回的可能性。

“让她出来！让她现身！”

那人握着剑刃走近，步伐既沉重又虚浮，剑刃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滑过陆元珍脖颈的肌肤，有温热的液体渗出，顺着脖颈往下流动。

“朕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陆元珍清楚地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头带着困兽似的疯魔与狠厉，“困在宝塔之下……，再也无法靠近朕的床榻……，朕的梦里……”

陆元珍的瞳孔微微紧缩。

看来弘玉在遇见她之前，便已经做了许多促使皇上疑神疑鬼的事情，怕是身旁的凡尘大师都是加深这一过程的催化剂之一，但政权之下的骸骨何其多，怕是连她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缕残魂罢了。

“陛下可听闻千山寺？”

陆元珍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随着殿内飘荡的血腥气散去。

一旁的凡尘掀起眼眸扫了过来，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可惜了，他还当这人是个有脑子的。

这皇室之内可没有善人。

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弘玉翁主，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可只要棋子没了利用价值，那这枚棋子也离被丢弃和捻灭不远了。

他正是看穿了这一点，这才迟迟不愿意履行与弘玉当年的承诺，好在如今他得了圣上青眼，为了能够睡个安稳觉，圣上轻易不会杀了他，但面前这女郎的命运可就没那么好了，毕竟，越快达成他们的目的，死得越快。

凡尘心里想着，却丝毫没有插手此事的意思。

重重幕帘之后，弘玉看着远处对峙的两人与冷眼旁观的凡尘，嘴角牵出一抹笑意来：“看来凡尘的确是老啦……”

站在她身后的紫南沉默地低垂着视线，直到这时才抬眼望去，那锁定凡尘的目光冰冷，如同看着一件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