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狠狠道:“我叔父王彭与李兄同一年科考,出来作证道李兄那年是请人代考,他亲眼看见那人与李兄面貌迥异,但因畏惧李兄家世,不敢言明,这也成了李大人暗操科举的一项罪证。而他虽有隐瞒不报之罪,却因举证有功,被打了一顿板子便放了,李大人的案子一结更是凭借中书令的东风坐上了通事舍人的位置。”
通事舍人?并不是太高的官职,但却能时刻见到皇帝,知晓朝政,是王勇的父亲?
宋雁书顿了顿,问道:“李季大人暗操科举之事属实吗?”
王元看向宋雁书,苦笑道:“宋小姐信吗?”
宋雁书从未回过京陵城,对诗书名门李家也只是听说,并未接触过,所以虽然心中隐隐觉得不可能,也只是沉默不语。
王元却误会了,有些落寞地垂下眼,“不过是几个落榜的学子的胡言乱语,谁知后来事情愈演愈烈,往届的学子也站了出来,声称其中有诡。偏偏又巧得很,存放科考学子考卷的秘卷阁夜间失火,将试卷焚了个干净,没了物证,李大人喊屈称是有人在陷害他毁灭证据,谁知隔日放火那人就被抓了,称是李大人让他放火的,这下李大人再喊屈也没人信了。”
“再加上……”王元似乎有些不忍,哽咽了两下才接着道,“李兄一案因有了人证,被迅速结案,此事一盖棺定论,李大人一案也就无转圜余地了,而李大人看见李兄的画押文书,当场便在狱中自尽了。”
“后来我听说中书令感李家世代忠良,李兄又大义灭亲,饶了他一条命,将他关进李府自生自灭。便偷偷溜进去看他,却见他……双腿已残,整个人了无生气……”
王元说不下去了,别过脸掩面而泣。
好半晌才苦涩道:“是我王家害了他,害了李大人……”
宋雁书递过一巾手帕,王元不好意思地接过,转过头来。
“我因心中有愧,所以这几年总去李兄府上,看顾他的起居,”王元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李兄这些年一直在查当初检举李大人的学子,可他们自李大人的案子结了之后便无踪迹可循,我也助着在户部查了几次,是以李兄有些谋划会告诉我。”
王元看向宋雁书,“我想,宋小姐向在下问李兄之事,并不只是想知晓往事,也是想知晓我与李兄的关系,我已如实相告,宋小姐若有事须李兄协助,尽可告诉在下,在下一定转达。”
宋雁书见王元坦荡神色不似作伪,又有了这两次的接触,心中已信了他几分,便也直接道:“我此来,是有事想请王公子相助。”
宋雁书问道:“近日京中似有些动荡,王公子可知是何事?”
王元怔了一下,想起昨夜遇见王勇带着一队便衣侍卫之事,犹豫道:“我并未听说,是中书令又在做什么事?”
宋雁书奇怪道:“王公子既不知是何事,为何猜是中书令呢?”
王元苦笑道:“昨夜我遇见王勇了,他向来为中书令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宋雁书顿了顿,“王公子与王勇相熟?”
王元道:“他是我堂弟,因母亲早逝,被祖父接来与我一同长大,他的书画都是我教的,只是我没想到他父亲竟是这样的人,他也……”
王元摇摇头道:“不说了,如今他们也不是我王家的人了。”
宋雁书犹豫了一下,紧紧盯着王元的神情,注视着他神情的每一分变化,“王勇在为中书令搜捕东南军的人。”
“什么?”王元震惊道。
他神情略有些茫然,“搜捕东南军?东南军为何会出现在京陵城?”
宋雁书也有些困惑了,“尊府可是兵部右侍郎?”
于浩说他们前往兵部禀明情由时,被兵部以逆贼的名头围剿,王元父亲难道不知道?
王元有些尴尬地点头,“但东南军进京陵城一事我确实不曾听说,父亲一直不允我沾染朝堂的事,我也不喜那些,所以并未留意。”
他想了想,道:“只是这几日父亲似乎确实十分忙碌,昨夜近子时才回府……”
王元似乎渐渐理清了其中关窍,神情也严肃起来,“宋小姐是想让我与父亲阻止王勇追捕东南军?”
宋雁书摇头。
“既然王勇是为中书令办事,王大人与公子贸然出面恐怕不妥,还会惊动中书令。”
王元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好咽了回去。
宋雁书接着道:“听闻王大人掌管东南军军需一事,王公子可否暗中查探军需是否有异?”
王元看着宋雁书,表情略微凝滞,似乎并不理解宋雁书的话。
半晌,他突然站起来瞪大眼睛道:“宋小姐是在怀疑东南军兵败一事有疑?”
宋雁书静静看着王元渐渐涨红的脸,他掷地有声道:“我父亲绝不会戕害忠良,更不会与中书令同流合污!”
宋雁书放缓声音道:“我并没说东南军兵败一事与尊府有关,只是王公子不妨想一想,东南军镇守辽南一带多年,胜多败少,为何此次却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若其中无疑,东南军的人为何要冒死回京,又为何会被王勇追捕?”
王元脸上血色渐渐消失,他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一片,他哆嗦着嘴唇辩解道:“那也不一定与军需有关,说不定是军中有人投敌……”
宋雁书垂下眼睛道:“是,我也只是怀疑,公子若不愿,便当雁书从未说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