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宋雁书震惊得太过明显,贺晏明主动伸手将族谱翻至最后几页,开口解释道。
“贺某知晓,从凤仁山初次相遇,贺某在宋小姐眼中,身份成谜,言行相异,”贺晏明似是自嘲道,“堂堂尚书公子,藏身深山之中,看似脱离俗世,却偏偏还要注视朝堂,屡屡插手边军之事,是以今日特地在城中相邀,向宋小姐自证身份,以剖真心。”
是了,奢侈的作风,繁华的游船,一身绫罗在抬手落掌间露出的暗金刺绣,有礼有节的举止,都是一个高门贵公子的模样。
宋雁书垂眼,视线在贺晏明翻开的那一页匆匆一瞥,伸手合上,看向贺晏明,道:“既然贺公子如此坦然,雁书便也直接问了。贺公子可选择不回答。”
贺晏明道:“宋小姐请问。”
宋雁书紧紧盯着贺晏明的眼睛,“贺公子所行,是否为贺尚书指示?”
贺晏明毫不犹豫道:“父亲并不知晓。”
宋雁书又问:“对待边军兵权的谋划,是否有贺尚书参与其中?”
贺晏明停顿了一下,没了刚才的坚定,他垂目道:“目前我并没发现端倪。”
并没发现,并不是没有。
他对贺尚书是否参与其中,并无绝对的自信。
宋雁书接着问道:“贺公子要救东南军可是担心尚书参与其中,想将其掌控在自己手中?”
贺晏明豁然抬头,似乎不敢相信宋雁书对他的猜测竟到了如此地步,他眼波微动,如明镜破碎,轻声苦笑道:“宋小姐是这样想的?”
说完,他亦认真看向宋雁书,坚定道:“不是。我救他们,是想按迹循踪,明晰真相。正如宋小姐那日所说,若有国之大贼,当诛!”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更是如重锤砸下一般,亦如那日……不,准确来说,比那日还要认真,还要坚定!
贺晏明得知自己被排除在东南军一事之外后,第一反应竟是拿上族谱来自证身份,倒是令他显得有几分傻气……和可信。
而他拿族谱来自证,是不是说明,他并没有其他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事物,或是没有可示于人前的友人。
贺家二公子,究竟藏有怎样的身世秘密?
只是即便到了这般地步,他也没有说明的打算,他的家世秘密,恐怕是一段不太好的回忆,宋雁书不忍心让他自剖伤口,便打消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道:“贺公子,雁书此前,确实对公子有诸多疑虑,不过……”
宋雁书展颜一笑,将此处的凝重气氛顿时冲散。
“看来是雁书多虑了。”
贺晏明本垂眼等着宋雁书的下一问。
那个他在向宋雁书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就开始期待的一问。
他没有勇气将过往如实相告,但只要她问,他或许就能说出来。
贺晏明看向宋雁书,嘴唇微微翕动,眼中似乎暗含期待。
宋雁书并没注意到这一点,在确认贺尚书与东南军的事目前并无明面上的瓜葛之后,她的思绪已经转到另一件事上去了。
她道:“贺公子今日相约,可是想见东南军的人?”
贺晏明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他点头道:“是。”
宋雁书看向他,“公子想何时见到他们?”
贺晏明收回心神,道:“还请宋小姐安排,越快越好。”
宋雁书顿了顿,“贺公子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贺晏明微微摇头,“只是朝中得到李诚将军下落不明的消息已有十多日,想来继任东南军将帅一职的人选也要有结论了,若是东南军有冤,最好能赶在这之前澄清,否则此事一旦盖棺定论,便不好翻案了。”
宋雁书也是这样的想法,她想了想,道:“东南军有冤一事,雁书已经确定了。”
贺晏明震惊地看向她,随即明白过来,皱眉道:“只凭几人的证词,恐怕不足为信。”
宋雁书看着贺晏明的表情道:“有物证。”
贺晏明怔了一瞬,问道:“什么物证?”
“箭矢。”
“箭矢?”
贺晏明显然没明白宋雁书的意思。
宋雁书见他一无所知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了,于是将于浩所说及兵部文书一事全部告知,只是略去了张大人和王元参与其中的部分。
贺晏明坐在椅中,白着一张脸,神情恍惚,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
宋雁书有些担心地唤道:“贺公子?”
贺晏明回神,看着宋雁书关切的神情,微微坐直身子,苦笑道:“朝中竟真到了如此地步。”
宋雁书亦是无言。
过了一会,贺晏明道:“宋小姐可对幕后之人有了想法?”
宋雁书回问道:“贺公子以为呢?”
贺晏明摇头道:“这或许要看派去接管东南军的是谁的人。”
见贺晏明的答案并不与自己想的相同,宋雁书略思考一阵,问道:“贺公子可知搜捕东南军的人中,还有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