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总是有很多麻烦的,不是自己惹麻烦,便是麻烦来找自己。这一点,年轻人也许并不懂得,但和贺青冥一样,有一个人,也已很早便懂得了。
一炷香前,杜少明正在修剪后院花花草草,接到心腹报信,他胡子一颤,手一抖,一剪子下去,精心养了三年的兰花被剪成了个狗啃头。
老花农心中几欲滴血,却也只能在手下面前维持住长者风范,道:“你是说,虎威镖局走镖的时候,经过我帮码头,弟兄们让他们开箱验货,他们不干,双方便打了起来?”
“是哇!这还是其他人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只是现在帮主外出公干,大堂人山人海,闹哄哄的,都快吵成一锅粥了,您快去看看吧!”
人言偷得浮生半日闲,然而世上的麻烦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叫人抽不开身,片刻也不得清闲。
杜少明转过轮椅,一边走一边道:“道上的规矩,既然要过我家码头,便该入乡随俗,不然他这趟镖若出了事,我漕帮也难辞其咎。这还是昔年八大剑派一同定下的,怎么他虎威镖局,姓严的一家子是要反了天吗?”
心腹推着他,面露难色,道:“姓严的小子说,这趟镖,就是八大剑派保的镖,而且是顾影空顾掌门亲自吩咐的,必不能有失。”
“顾掌门?顾掌门什么时候要他虎威镖局走镖了?华山派为八大剑派之首,梁有朋伏诛,他顾影空更是中流砥柱,他怎么能毁了自家定下的规矩?”
心腹又道:“姓,姓严的老子说,顾掌门日夜兼程,赶来扬州料理大重山留下来的那堆烂摊子,这镖物又过于沉重,不便携行,于是便托了他们镖局走镖,并且要他们一直走水路,就是宁愿走的慢一点,也不要损坏镖物半分。”
杜少明寻思道:“这趟镖到底是何物,竟让顾掌门如此看重?”
“姓严的孙子说,是这次七贤祭典要用的……便是要送到七贤祠的季掌门雕像。”
从前中原武林有盟主,几十年前,最后一场武林大会落幕,盟主倒台,后有八大剑派执掌牛耳,魔教东征前后,八大剑派日趋衰落,而江湖上仍有一批武功高强、德高望重的仁人义士前仆后继、舍生忘死,被称之为武林七贤,如今前七贤俱已西去归位,后七贤中,先前有过一个小重山的凌若英,如今被定论归位的,便是和上一代正道之首李飞白并驾齐驱的季云亭了。
杜少明不由道:“原来是季掌门雕像,便也难怪。”
心腹八卦之魂冉冉升起,俯首帖耳,与他低声道:“江湖上一直有人说,顾掌门爱慕季掌门?可是季掌门早已与藏剑山庄庄主上官飞鸿定下婚约,两人情深意笃,顾掌门爱而不得,只能含泪祝福,却不料一朝祸起萧墙,与季掌门天人永隔?”
杜少明白他一眼,道:“你小子怎么话这么多?”
心腹抓耳挠腮,心痒难耐,道:“我这不是好奇……您老给说说,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杜少明道:“混小子,有空去听说书看大戏,不如长点脑子,多用点心思在正道上!”
“我不是正用着呢吗?要不怎么来找您搬救兵?不过见缝插针聊几句八卦而已,您平常不是也挺爱听的吗?”
杜少明老脸差点挂不住,哼了一声。
“诶诶,那这事到底怎么办啊?”
杜少明冷笑道:“虎威镖局人如其名,狐假虎威,敢拿顾影空的名头来压老子,老子是退居幕后不假,却也不是吃干饭的!”
杜少明气冲冲地转着轮椅跑到大堂,那阵势不像坐轮椅的,倒像沙场上冲锋陷阵开战车的。他少时个性跳脱,却又重情重义,外人面前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骨子里却有一股混不吝的气性,惹毛了谁也讨不着好,只是后来遭逢大变,性情也沉稳许多,但为了漕帮威望,莫说是区区虎威镖局,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能舍得三分剐,把天王老子拖下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