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一惊,奈何一双腿追不上两只风火轮,等他赶到战场,杜少明已和虎威镖局的人怼了起来,只见杜少明老当益壮,大吼一声:“呸!姓严的儿孙们,敢在你杜爷爷地盘上撒野?”
这一嗓子吼得漕帮小辈们一愣一愣,他们入帮不久,一直以来,杜少明在他们心目中都是既高大威严又慈眉善目的长者形象,这下子刻板印象碎了一地,他们却更兴高采烈了,恨不得当下摇旗呐喊,为杜少明击鼓壮威。
严啸听了,却是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整个人颤颤巍巍,又愈加颤颤巍巍地指着杜少明:“你,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前些年杜少明一场大病,被有如神助的大夫额外诊断出来嗜酒、嗜甜还熬夜,被杜少松苦口婆心,一顿声泪俱下之后,终于对天发誓要改改习气,于是这些年来静养着静养着,生活闲下来了,人也心宽了,许多事忽而想通,亦不再计较,提前步入了观花养鸟的老年生活,但他只是人老了,心却不老,钓鱼都要跟贺青冥来一个一决高下,吵架自然也不会让步。
他瞥了一眼严啸,道:“哼哼,彼此彼此,严老也不遑多让,小弟甘拜下风。”
严啸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气出个好歹,为免儿子当场给自己送终,他一指儿子,道:“你,你来!”
严丰道:“杜老,我敬您是武林前辈,可您也该有点前辈的样子,我有顾掌门亲笔信在手,杜老,您还要继续开箱验货吗?”
“哼,说的满嘴冠冕堂皇,别人不知道,我杜少明跟你家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还不知道你们背地里是什么做派?顾影空又如何,老子混江湖的时候,他顾影空都还没长毛呢,别说是顾影空,就算是他师姐借尸还魂气活过来了,站在老子跟头,也得给老子几分薄面,再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句‘前辈’!”
他坐在轮椅上,气势却不输任何人,一扬手道:“开!”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一带水上是漕帮的地盘,就算硬拼起来,虎威镖局也讨不着好,何况为了一趟外人的镖拼命,也太不值当。严丰咬着牙,审时度势一番后,只得退步,让漕帮子弟开箱验货。
几人哼哧哼哧,气喘吁吁抬来一个等人高的狭长檀木箱子,启封开盖一验,只见一昆山白玉雕像静卧其间,衣带飘逸,眉目、神情栩栩如生,分明容貌清俊,却颇有林下风气,又隐隐生出一派宗师气度,一眼望去,此像不是季云亭又是谁?
众人不禁赞叹,斯人如许,只是雕像便如此气派,若是生人尚在世间,又该是何等的高山仰止?
真是可惜、可叹,世无英雄矣!
又可恨、可气,如此英雄,竟殁于内斗,毁于小人之手!
只是他们已忘了,季云亭不是孤例,前后七贤中,已有太多人死伤于自己人之手。而他们也多多少少,就是那个自己人。
严嗣宗笑眯眯道:“如何,杜老可信了?晚辈身后镖箱,都是七贤祭典之物,杜老可要一一查验?”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不由让杜少明多看了一眼,心道原来虎威镖局里确实藏着一头初生的老虎。
两家虽有旧隙,却也素有来往。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开箱验货是合了江湖规矩,但若再继续查验,便是不合江湖义气了。七贤祭典牵涉甚广,单一个季云亭,就直接关系华山派和藏剑山庄,其间势力纵横,错综复杂,杜少明必须要卖一个情面给他们。
“不必了,随贤侄孙去吧。”想到此处,杜少明挥挥手,又笑了,“今日我钓了几尾鱼上来,吩咐后厨做了一顿全鱼宴,还请诸位赏脸,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都不要客气。”
严家老小惊出一身冷汗,又蓦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