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瑾笑了,沈川禾看着不远处还在对峙的几人,说:“殿下,如今我们要将他杀了吗?”
棠溪瑾却偏头看他,问:“川禾想让他死吗?”
沈川禾下意识摇摇头,又反应过来,连忙对殿下行礼:“自然全凭殿下定夺。”
棠溪瑾看他慌乱的样子,有些好笑道:“好了,没怪你,让他们断了宋淳风的行动能力,带回去吧。”
沈川禾眼神一亮:“这是还能继续争取的意思?”
棠溪瑾看他天真的眼神,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最终他敷衍道:“如果你能替我们招降了宋将军,自然是大功一件。”
沈川禾摆摆手,乐道:“功不功不重要,我且尽力一试。”
在宋淳风中了第三剑的时候,纪柯忍不住了,他转头就要往城下跑,鹤明眼睛也红了,但他还是立刻拦住了纪柯。
“鹤大人,他快不行了!”
鹤明扶着纪柯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不忍看纪柯发红的双眼,他说:“小柯,你如此冲下去,帮不到宋将军,还会白费了他的苦心!”
宋淳风一时不察,肩上和侧腰同时中了一剑,他反手将自己的剑插在地上,稳住身形,他嘴角溢出血来,眼中却冷静地可怕。
他的伤势在愈合,虽然缓慢,但他仍能感觉到,他这么些天来第一次感谢这副异变的身体,至少,此刻似人非人的他,或许能够撑得再久一些。
城上其他守卫和府兵,以及一些伤势好转的百姓,看着宋淳风在城下为他们苦苦支撑,都忍不住低着头垂泪。
宋淳风终是力竭,单膝跪在地上,但他仍用手撑着剑,没让自己的脊梁弯曲分毫,之前逗沈川禾的那位将领收了剑,说:“差不多了,弄晕他,将他带走,沈川禾那傻子要。”
沈川禾看着垂着头的宋淳风被人从旁边带走,棠溪瑾瞥他一眼,开玩笑似地说:“这么殷切,你先跟着一起回去算了,这仗…”
沈川禾回头看他,眼睛很亮:“真的?”
棠溪瑾默默转头,当初到底怎么把这傻子提上来当将领的,唾手可得的军功放在面前不要,非要去啃那块又臭又硬的破石头。
他嫌弃地挥挥手,沈川禾毫不犹豫地策马追着押送宋淳风的队伍去了。
棠溪瑾看了那欢脱的背影一眼,回过头,望着那高耸的城楼,开口已尽是冷意:“攻城。”
几位将领对视一眼,打好手势列阵,朔风城此刻危如累卵,一击即破。
纪柯拳头捏紧了,“跟他们拼了!”
除了府兵和守卫,百姓也默默拿起了城楼上还剩有的武器,眼睛猩红地看着压阵前来的青溪军队,他们身体在微微颤抖,眼神却慢慢坚毅起来。
鹤明也下了城楼,准备城一破就跟他们死战,可他一下去,却发现许多人聚集在城门不远处,他们有的是之前闭门不出的百姓,有的是刚治愈不久的,脸上还有些苍白,甚至在微微咳嗽,他们手里拿着锄头,砍刀,各种不一的工具。
最前面一个男子说:“城主,我们跟您一起死守!”
鹤明视野有些模糊了,他胡乱擦了把脸,语气竟有些哽咽:“好!”
青溪攻势很猛,纪柯盯着那被巨大冲力撞击地一晃一晃的城门,无声地攥紧了手中武器。
其他人亦是精神紧绷着,结果既已注定,那么能杀一敌便杀一敌,纵使身死,也能无愧于朔风城百姓这个身份。
城门终于被破开了,纪柯等人准备上前,可开了一道口子的城门却没再动了,外面传来清晰可见的厮杀声。
纪柯愣了一秒,随机眼睛一亮,他兴奋地道:“定是先生来了!”
鹤明也缓过来,他说:“快,开城门。”
城门打开,一支箭射来,纪柯冲在前面,冷不防便要死于箭下,他瞳孔放大,脑中回想了八百件自己还没做完的事。
箭停在距离他脑门两指宽的地方,一支手握住了箭身,许蔚松那张俊逸且欠揍的脸露出来,他看着呆若木鸡的纪柯,没好气地敲敲他脑袋:“长没长脑子,回去把城门关好,好好看哥哥我怎么给你守城。”
纪柯被鹤明拉回去了,鹤明看了眼外头局势,确实不需要他们这些虾兵蟹将的支援,贺修晏立于马上,回眸看了眼这边情况,看到纪柯没事后便又回过头参与厮杀。
他旁边有一红色骑装的男子格外扎眼,他笑得张狂肆意,手中剑势翻飞,一柄剑要给他玩出花来,下手却快狠准,一点不留情面。
棠溪瑾在看到这支突如其来的队伍时便皱了皱眉,他暗道,还是晚了一步,见势不对,他当即便下令撤退。
他跟那红衣男子遥遥对望了一眼,来日方长,那红衣男子朝他挥了挥手中剑,好像在与他挥手告别似的。
棠溪瑾压着情绪,冷着脸走了。
贺修晏刚下马,纪柯便一头扑进了他怀里,“先生,你可算来了,我们差点要被打穿了!”
贺修晏失笑,他摸摸纪柯脑袋:“这不好好的。”
那红衣男子没下马,有些稀奇地望着他俩。
许蔚松也过来了,他边解着被剑划开的外袍,边没好气地道:“小柯子怎么不抱我,区别对待啊。”
纪柯闻言将头从贺修晏怀里伸出来,他眼里还有泪,也没在意许蔚松的调侃,他红着眼说:“你不是奉命去洛川了嘛,现在回来…”,算不算抗旨啊。
纪柯向来藏不住心事,什么都写在脸上,许蔚松潇洒地将剑单手扛在肩上,笑着说:“军队不是给他留在洛川了,我一自由人,回来是我自己的事!”
纪柯看着那些穿着战甲的士兵,目光犹疑:“那这些…”
“是我的兵”,一旁看戏的红衣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似乎对纪柯很感兴趣,“小朋友,你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