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思霁叹了口气,眉宇染上一点忧愁:“可惜容夫人十年前故去了。”
“十年前”,温聿轻轻呢喃着这几个字,神色却仿佛越发淡了。
言思霁没察觉,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冷美人,一路上基本都是他在说话,温聿偶尔淡淡回应一两句,像很没力气似的。
言思霁推开了听雨轩的门:“喏,就是这,院中只有几位当年容夫人留下的老仆,如今应当已经歇下了,将军不讲什么规矩,他让你来这,你自便就好。”
温聿看着门匾上清雅又飘逸的三个大字,听雨轩,他对言思霁道了谢,抬脚走进了院子。
院中布局看起来格调高雅,无处不精致美观,面积虽算不上大,但贵在错落有致,檐庭格序,笔笔皆妙,院中还有一棵茂盛的桃花树,想来那位容夫人是费了心思的。
听到身后门关上的声音,温聿面上的淡然散去,他眉间染上一层阴郁之色,面色愈发苍白疲惫,放任眸中紫色逐渐蔓延开来,他略扫了一眼周围,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
月亮终于跨过云层,渐渐漏出了原貌,竟是圆月,月光温柔地笼罩下来,给城中平添几分静谧。
周府,苏眠正放了茶盏,他负手立于门槛处,抬眸看着今晚的月色,他身上锦衣华服,无处不精致妥帖。
周洛谦虽为一城之主,倒是寻常布衣,他微微打量着面前的苏眠,年轻矜贵,虽调迁至平阳城多年,但如今看来却是依旧没有丢弃世家那份矜傲。
看了眼天色,周洛谦起身,对苏眠微微欠身:“苏大人,天色已晚,贺将军也不知何时归,您看,是否先歇下,明日再与将军细谈。”
苏眠敛着眉目看他:“周老先回吧,我自己在这等着便是了,将军今日定要是见我的。”
大抵是上位待久了,虽面容平和,但语气中的不容置喙仍稳稳地传达到了周洛谦耳中,周洛谦闻言便顺势先离开了,他也是真不想掺和进郢都这群人的事情中去。
周洛谦走了,苏眠有些百无聊赖地倚靠在门边,双手环绕在胸前,余光时不时看一眼门口的方向。
贺修晏一进院中便迎上一抹炽热的目光,他略微一顿,随即自然地向苏眠走去。
苏眠直起了身子,看着贺修晏笑道:“许久未见,将军可让我好等。”
贺修晏没穿外袍,里边的衣服是军队作战常用的战服,很是修身,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五官俊朗。
贺修晏扫了眼没骨头似的苏眠:“宋老怎会让你来?”
苏眠,说白了就一纨绔,早些年因前左相之案被牵连,整个苏家都从郢都迁到了平阳城,但比起当年抄家流放的那些个世家,苏家算是落得轻的了。
苏眠看出贺修晏面色不善:“哎呀,宋将军走不开”,他上前一步,想像很久之前一样搭贺修晏的肩,却被贺修晏侧身躲开了。
苏眠收回了落空的手,他也不在意,只说:“陛下的意思是先静观其变,赤霄终究不成火候,平阳边关却是马虎不得。”
“不成火候?”贺修晏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赤宵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崛起的一个国家,它不断吞并周边小国,增强自己的势力范围,如今显然主意已经打到了昭云身上。
虽说此国出现不久,实力却不容小觑,国主宫珩骁勇善战,多年来几乎没有败绩,赤霄的野心昭然若揭。
苏眠却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道:“比起赤霄,此刻陛下恐怕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贺修晏眉眼淡了些,他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袖角,没有答话。
苏眠微笑着看他:“你可听闻了那些传言?”
贺修晏皱眉:“你都说了那是传言。”
苏眠哈哈一笑,有些促狭地瞥一眼贺修晏,他走近两步,微微靠近贺修晏,轻声道:“若真的只是传言,你也不会来这了不是吗?”
贺修晏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说:“你不是宋老派来的。”
苏眠莞尔,摇摇头说:“子奕你啊,怎么还是这样天真。”
贺修晏:“你来干什么?”
苏眠:“找一个人。”
贺修晏眸光闪了下,问:“谁?”
苏眠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有些神秘似地说:“今夜子时,你与我一道去看看便知了。”
二人出府刚准备上马车,却碰上正赶来的言思霁,言思霁看着二人,愣了一下,:“将军,你们这是?”
苏眠轻笑了声,瞅着眼睛瞪圆的言思霁,弯着眼睛道:“嘘,带你们将军找乐子去。”
贺修晏有些欲言又止,言思霁挠挠头,嘟囔一声:“这个点还要出去啊!”,他随即又尴尬地笑笑:“将军,那位公子已经送到听雨轩了。”
贺修晏神色缓了些,嗯了一声。
苏眠倒是侧眸看了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微妙,但他没说什么,转身先一步上了那驾低调奢华的纯黑色马车。
贺修晏对目光有些促狭的言思霁说:“我与苏大人有事要办,你先回吧。”
言思霁点头如捣蒜:“好的将军。”
贺修晏看他那神情,叹气一声也上车了,马车稳稳地隐入静谧昏暗的街道中,言思霁看着那马车隐入拐角消失不见,摸着下巴目露暧昧:“不愧是郢都当年响当当的大纨绔苏眠啊,把堂堂清心寡欲的贺将军都带坏了。”
马车左拐右拐,车轮的轱辘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贺修晏掀帘看了眼外面街景,苏眠笑说:“别担心,这地方隐蔽,你虽没去过,但一定听说过。”
贺修晏看他一眼,抿着唇,神色有些晦暗。
苏眠靠在车壁上,微微阖了眼,淡声道:“听闻你曾找国师询问过他们的事”,他睁开眼睛,微微倾身看着贺修晏:“你去了天水阁,那是你母亲的地方。”
贺修晏瞳孔微缩,他沉声道:“你知道什么?”
苏眠重新靠回去,宽慰地说道:“别紧张,这事知道的人不少,但如今尚且活着的人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