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一点半,秦绪从酒柜里拿了支梅洛,敲响了林政的房门。
屋门没锁,轻轻一敲就被推开,刚一进去,就听到电话声,断断续续,语气不佳。
“行,先挂了。”
察觉到屋内进人,林政结束了通话,他盯着有备而来的秦绪:“干嘛。”
“你干嘛。”秦绪反将一军,“夹枪带棒的,生怕老爷子不数落你。”
虽然声音很小,但秦绪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些,每年年底将至,这俩父子就针锋相对的架势。
“来当说客的话,出门左转。”林政坐在露台上,烦躁地擦出火星,暮色里缭绕圈圈烟雾。
这种场景多年来司空见惯,秦绪给出条很周全的建议:“吃个饭而已,当天飞回来就是。”
林政果断拒绝:“眼不见为净。”
关于林政那复杂的家族史,秦绪从不过多干涉,一来他只是个外人,即便这些年林父对他看重有加,商业交叉也有,二来那家子人是什么牛鬼蛇神他却知晓透彻,保持现下若即若离的状态便是完美。
再多,就要惹祸上身了。
林政这个朋友他交心而待,本身他周围也就没什么朋友,所以很多时候他是偏心林政的,这些年明里暗里也帮他处理了不少闵港那边的麻烦。
“实在不行,今年我陪你回去。”秦绪破天荒地开口,往年,林政求爷爷告奶奶他都不愿意。
“当真?”林政喜出望外,但当即又反应过来他这人从来不干天上掉馅饼的慈善,狐疑道,“你小子又要卖我了是不是......”
被他拆穿,秦绪倒也不恼,省去了弯弯绕绕,他开诚布公地说:“这次绝不要你出手。”
虽然不太情愿,林政却是信他,可想了几秒,又否了这个提议:“算了,我家情况太复杂,你还是别管。”
在关键事情上,林政向来可靠,也做不出拉好友下水的缺德事。
“有需要找我就行。”秦绪拍了拍他的肩,目光不经意瞟到桌上的手机屏幕,模模糊糊看到未读消息列表上,许盛言的备注。
“有事说事。”林政扒开了他的手。
秦绪倒了两杯酒,干红的香气顷刻弥漫在空气中:“有个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林政以为耳朵听错,不可置信地指了指他:“你?”
又指向自己:“听我?”
秦绪点头:“有问题?”
一声颇具嘲讽的笑意:“是书叙白吧。”
料事如神的情圣林大少,果真慧眼如炬,秦绪当下就觉得自己肯定没有问错人。
“我觉得他喜欢我。”
林政一口烟灌入鼻腔,呛到连连咳嗽。
追本溯源,还得归功于这次冷战。
眼下两人虽值疏离状态中,却同他预想中的决裂大不相同,相反,秦绪能感受到彼此的情感秩序,正在发生微妙变化。
感情是份双向选择,自然背负双向承伤,彼此在意的双方才可被尖酸刻薄的话语伤害,粗鲁越界的行为才可让对方刺痛,若无希望,不复失望。
但是那一夜,秦绪切切实实地从书叙白脸上读到了失望二字。他从前不知道,原来感受伤害,也可以证明爱情存在。
他刺激到书叙白了,这竟然让秦绪感到,些许兴奋。
“我认真的......”
他看了眼秦绪全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脸,摁灭了火星,毫不留情道:“你是说,你在把人家霸王硬上弓后,他开始喜欢你了?”
“他斯德哥尔摩综合啊,还是说m,谁都跟你一样有病吗。”连林政都觉得好笑。
被他这么一说,秦绪也有些心虚:“倒不是因为这件事......”
林政朝他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
“他帮我系了领带。”
“......”
林政还在等着他后续,等了几秒,也没见对方出声:“然后呢?”
“你不懂,他亲手给我系的领带。”
“......”
“领带款式也是他选的。”秦绪补充细节,生怕自己说得不够准确。
林政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继续......”
秦绪又努力地回忆了起来。
“那次在游艇玩德扑,他说,他想我赢。”
“他喝醉我送他回家,他说,输给我不丢人。”
“后来他祝我生日快乐,抱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他在装醉。”
“晚上,他睡在我身边,我听得见他的呼吸,很急。”
“第二次,他睡在我身边,我听见了他的心跳,震耳欲聋。”
还有那千辛万苦想要隐藏,却仍旧被秦绪察觉到的自然反应。
林政一边听,一边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自诩恋爱经历并不算匮乏,可却没有一件和秦绪的经历重复吻合,以至于他当下都找不出可供参考的对象。
但又好像是有,可惜越是想要理清逻辑,脑中的混沌越深,缠绕交织,把他的大脑彻底烧短路,这触及到他的情感盲区了。
想了半天,林政决定另辟蹊径:“要不,你试试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