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平与张林年纪相当,小时候一起玩过段时间,后来又有两家同患难的情意,所以渐渐的走得近了,算是李承平难得的好兄弟。
等到晚会结束已经是差不多12点了,走在回去的路上都困得摇摇晃晃。
阿妈腿脚不便,借着月光把阿妈送回家,李承平脚步顿了顿,才转身看了一眼跟随了一路的人影。
李承平沿着土路继续往前,在离家十来米的大树下站定。
“出来吧。”
“是你搞得鬼吧。”
来人不出所料是观察自己一晚上的生产队会计高家伟。
不对,前会计。
皎白的月光投过树杈留下影影绰绰的暗影,不大看得清高家伟的脸色,但是能感觉已经没有了那股意气风发的劲。
“不管你信不信,和我没关系。”
谁脑子有问题才会承认。
“呵。”高家伟冷笑一声,“地主崽子还藏着利刃,你说,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听出了高家伟语气里的暗示和威胁。
李承平沉默片刻,低声叹了口气:“真的和我没关系,要是我有这能耐,我阿爸阿叔也不会……”
不会什么,在场两个人都明白,但是话不能说出口。
“希望如此。”
高家伟深深看向李承平,似乎要用这双眼睛劈开黑幕看清对方藏在面具下的心思。
“我也和你直说,你阿爸的事,我确实知道些,但是事与我无关。”
高家伟说罢就转身离去。
李承平当然知道高家伟为什么话说一半留一半,真实性暂且不论,想拿捏自己,却又不敢下重饵料,呵。
李承平站在原地,看着淹没在月色下又走进黑暗中的背影完全消失,站定良久才缓步回家。
等到来人都离开,一身影才从背后不足几米的岔路走出,继续点燃被打断的卷烟深深吸了一口。
***
稻穗进入开花结实期,时间悄然渡过又来到九月下旬。
九月下旬24号就是中秋节了。
后世的中秋节,买两个月饼,在网上看各种奇葩口味的显眼包月饼,再围观五仁月饼之争,就算是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了。
对中秋节最大的期许也只是那调来补回拼拼凑凑的三天假期。
但是这时候的八月十五,本地还会有不一样的习俗。
本地比较流行的,是在八月十五当天敬告天地后,请仙姑。
请仙姑,并不是某一户人家独自进行,以前是整个村子的人一起聚集起来,公社化后就变成了队与队分开。
在进行请仙姑仪式之前,还需要请“师公”测算吉时。
等到月上中天,吉时将至,社员们就用准备好的簸箕装米,在一旁点上几炷香烛,选两个小孩抬着簸箕,再由两人扶着簸箕上横悬的木制丁字架。然后主持请仙姑仪式的“师公”开始唱请神调,围坐的人需随声附和以示虔诚。
请神调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曲,就是本地的小调,由土话和请神祭词演变而来。
如果请来了仙姑,木架下垂的部分就会在簸箕里的米面上显露出痕迹,此时有所准备的人就可以陆续上前提问,请仙姑在米上作答。
仪式结束后,需要再次进行拜谢,表示对仙姑及神灵的感激之情,并正式送别仙姑。
当然,直到后世李承平小时候再几次经历过请仙姑仪式,还未成看到仙姑仙灵。
不过大家失落过后也会很快调整好心态享受当下,请仙姑只是表达对美好生活愿望的追求,在月朗星稀的夜晚,赏月、吃酒、闲聊,大人在猜码,小孩在嬉闹,就已经是很快乐的事了。
临近中秋节,社员们都开始有些躁动。
一年到头都在地里田间忙碌,面朝黄土背朝天,低头时是晨光,抬头已是暮色。
所以一年中几个节日,是社员们难得的休息日子。
李承平听着队长张五德训斥偷摸磨洋工的社员的声音,刚准备起身舒缓下,一个激灵赶紧又低下了头。
像在听天书的课堂上就怕被老师点名。
一队队长张五德是张家人。
一般来说,能当生产队长的,必须是“出身好”,能任劳任怨,并具有丰富的农业生产经验的人。
什么是“出身好”?
最重要的就是出身贫下中农,祖上三代政治历史清白。
而张五德出身张家,到祖父那代算还是地主张家的旁支。若按这个标准来选举,张五德会在第一个条件就被剔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