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让李承平觉得有意思得很。
黑灰衣服的黢黑人们,热心的婶娘,零散又有序的临时集市,甚至连趾高气扬的服务员,一同构成这一时代独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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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到中午,太阳热烈起来,即使是十二月的天,李承平都走出了一身薄汗。
总算是尽了兴,才和明义两人施施然往粉店走去,半路就遇到了同样赶过来的张林。
“二林子!”
李承平远远看到张林,就踮起脚来打招呼了。
其实也没必要,因为两方人就走在对面,抬头就能看到对方了。
不过李承平今天高兴,就不自觉表现得明显些。
张林也配合得很,打完招呼就小跑了过来汇合,好像两人不是分开一上午,而是离别半辈子似的,在街上你锤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的。
“嘿!看招!”
“吃我一记!”
势均力敌的两个伪三岁小孩。
明义看着看着,莫名的觉得有些碍眼,不着痕迹的上前两步分开两人。
“晌午了,等会人多要排队。”
“哎!对,赶紧赶紧。”
李承平和张林听到后也赶紧停了下来,就要到饭点了,确实要抓紧时间。
老字号粉店开得久味道好得很,是公社远近闻名有口皆碑的老手艺,生意可好了。
而且,做生意的两口子性子和善,谁到那打上一碗粉都和和气气的,可不像公社饭店的服务员那样。
每到饭点人多得很,想到这李承平和张林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小跑出两步,见明义没跟上,又回头拉上明义赶紧走。
明义任由李承平施为,只是整个人气息软和了下来。
三个人时间把握得刚好,赶到店里的时候人还没很多,赶紧排上队伍。
这家粉店就在街头拐角处,两层的房子,楼下一层民房改为经营的场所,楼上二层住人。集体经济后也没有改变经营的位置,直接征用了原来地方。
粉店原来是没有挂招牌的,经营这家粉店的老板姓罗,公社的人就顺势把这家店叫做罗家粉店。门口上的招牌,是合并到集体经济后才新挂上去的,还别说,挂上招牌后,是更显得正式些。
门口摆了一张小桌子,客人来了以后交钱交粮票就能按顺序取一个竹制号牌。
收取钱票的是一位老人,看其和前边客人聊天的称呼和娴熟样,应该就是罗家老爷子。
“老罗,现在享福了咯!”
“哎呀,年纪大了嘛。”
“还得是家里小辈争气又孝顺不是。”
被称作老罗的听闻,笑笑不说话,但表情里就透露出了些微得意。被旁人看出来了,又是一阵调侃。
“小同志,吃一两,二两?”
米粉分为一两、二两,这里指的是粮票的额度,也就是做成米粉之前的一两、二两米。饭量小的小孩或者女同志,点个一两就够吃了,正常的男同胞都需要二两,或者三两。当然,花费三两粮票吃粉的是极少数,毕竟粮票难得,吃个二两得个七分饱也算过足瘾了。
这时候,农村户口的社员想要拿到粮票,只有把余粮交售给粮站才能换取相应数量的粮票。这年头哪里又能有多的粮呢,不过是从嘴巴里扣扣省省下来的,要省着用呢。
一碗二两肉沫米粉两毛钱,还需要搭上□□票。李承平给出去的时候,心头也是一阵不舍,但是转念一想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难得能来体验一下原生态的老口味,也算是值得的,而且很久没得吃肉了,能解解馋也就不再想了。
进门先看到的是门口左侧的柴火灶,灶口朝外,里面的柴火烧得热烈,烘得周围一圈都是暖意。灶口不远处,方便烧柴时候顺手取用的距离堆叠着柴堆,此时正有一人取了柴往里添加。
灶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锅的周边正冒着腾升的热气。一位头上系着布条裹紧头发,身前套着连接两个袖口罩衣的妇女,正在掀开铁锅上的盖子,里面的热气迫不及待的蜂拥而出,一时让人宛如身处仙境袅绕之地。还没来得及看清锅内的情况,妇女就熟练地把锅内的东西拿出来,侧身放到一旁的木桌上。
这才发现,锅里面盛着半锅翻滚的热水,从锅里拿出来的是一个圆簸箕,簸箕里就是蒸熟的整块米粉。妇女手脚很麻利,这头拿出蒸好的,那头就把预备好的米浆换进去,抬手一拉,就把锅盖再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