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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南疆神域(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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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疯魔,箫声瑟瑟,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尖锐的诉控像一把索命的尖刀刺破耳膜,齐瑾面色痛苦地捂住耳朵,只觉得头疼欲裂,以至于在孟起当着他的面跳下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扑身上前的时候,手上只余一块撕裂的黑袍。

齐瑾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竟不知何时又变了。

梁竟则在哪里?

烟雾缭绕,神女飞天,白鹤展翅,似是九清天,箫声似乎比方才祥和了不少,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齐瑾阴沉着脸,觉得自己并未有什么伤心的事。

他从窗边往下探,眼中是不见底的深渊,一片广袤无垠的黑暗,似乎要将人吞噬。

他看不到孟起的尸体。

一只白鹤停在他的身边,箫声骤然停滞,所有的官员看向他,而后跪拜高喊万岁,奇怪的是齐瑾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接受他们的跪拜,还未开口,便听见人群中的一声暴呵。

“攻之!他不是新皇!杀了他!”

“先帝感召,齐璟有罪,杀父上位,理应受尽万人唾骂,死后堕入畜生道,永世不能超生!”

“这个孽障不是正统,竟戏弄我等许久!”

齐瑾被辱骂着,周围又多了百名怨魂,全都嚷着父债子偿,他闭上眼睛,记忆里的全部都是被剔骨剥皮的白骨,成堆的尸体扔在冷宫,腐臭的骨肉埋根生芽,浇灌着冷宫里的合欢树。

身体被往后一推,失重感袭来,他跌坐在龙椅上,宫门外是冤魂无数,齐瑾手里握着一把剑,眼中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将剑抵在脖子上,闭上眼。

“赵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梁竟则拦住他,将他手里的瓷片扔掉,忧心忡忡道:“你怎么了?”

意识陡然清醒,四周还是静悄悄的渗人,齐瑾一双黑沉沉的死死盯住梁竟则,说:“方才,天上宫阙,鹤翔群飞,你有看到吗?”

“没有,一直都是这样。”梁竟则摇头。

“你方才好奇怪,突然就坐在椅子上不动了,一个劲的流眼泪,我还以为你是被吓傻了,然后你就摔碎了杯子往自己喉咙上割。”

“所有人都中了幻术,喝茶的没喝茶的,为什么偏偏你没有。”

梁竟则缄默不语,似乎也是在为这件事困扰,他像是没有听见齐瑾夹枪带棒的质问般,依旧没心没肺地剥桌上的橘子。

未了,递给齐瑾,这才撑着头道:“可能因为我没有太高兴或者太痛苦的事情,我从小就是这般性子,活一天是一天,以前和刘湘玉去王府查案的时候闻过一种香,我倒是短暂进入了幻境。”

“我成为了全天下最厉害的仵作,当时是开心的,可后来想假的有什么好稀罕的,我肯定会成为最厉害的仵作的,”梁竟则顿了顿,“成不了也没关系,反正人生还有好多事值得做。”

心似明镜,最是洒脱,这样的人又能被什么困住。

梁竟则又说:“难道一定会进入幻境吗,我也想看看自己放不下的是什么,不过赵兄,你的定力也太差了些,要是没有我,你就跟孟起一样了。”

“也是奇怪,旁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幸福,怎的到你们这里就苦大仇深的了。”

人生而有妄念,执念,贪念,可像梁竟则这般心思澄澈的实在少见,齐瑾心道,自己的定力确实差点意思。

孟起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令人似懂非懂的话,什么对不起父亲,斩杀狗贼,又或者辱骂新皇。

而幼年时常裹挟齐瑾的噩梦也不消散地前来,与之相赠的是掌管占星台的术士死之前的遗言,他嘶哑的声音透过层层梯阶穿到齐瑾的耳朵。

“天灾!何不谢罪自裁,你不是皇帝!你是祸害!”

那时的齐瑾刚被赵无名安排坐在皇帝的位子上,却不想一眼就被看出来,他冷静地看着前面疯癫大叫的人,而后走上前,亲自举剑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

污秽的血弄脏了龙袍,他看得到所有人脸上的恐惧,百官缄默不敢言,未了,是他的老师最先跪下高喊万岁。

百官一应而合,无一人不敢从,齐瑾悄悄看向角落里的赵无名,那里空荡荡的 ,没有他兄长的身影。

那术士的话成了他积年累月的阴影,似乎是魔障一般缠着他不肯放,生母难产而亡,自己顶替兄长身份坐享富贵,然而龙脉难寻,诡案时发,前朝逆贼蠢蠢欲动,另有南方水灾蝗虫危害百姓。

天煞孤星,倚祸而生,夺他人气运者苟活余年,克母,危国,亲朋早逝不得善终。

齐瑾时常想,或许这话是对的,就连背负着诅咒的都是他的哥哥。

他阴沉着脸,没有理会梁竟则,而是探头往下看,平静道:“这是死在上阳郡的第四名官员了。”

“你方才明明可以抓住他的。”

梁竟则听出了齐瑾话语中的质问,心里很是不服气,道:“又不是我杀的他,你做什么衣服审问犯人的模样。”

他动了动肩膀,声音越来越小:“我确实抓不住了。”

淡淡的血味在空气中散发,齐瑾这才注意到梁竟则的黑袍下已经被血浸透了。

他皱了皱眉头,记忆里完全没有梁竟则受伤的场景:“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我也不知道。”梁竟则扒开衣服,呲牙咧嘴地从肩膀里扣出一块瓷片,他摇了摇,愤愤不平道:“这么大块嵌进肉里,你还怪我抓不住孟起。”

“他不是前朝的逆贼吗,本来就该死的。”

齐瑾突然道:“之前你曾问过,前朝覆灭百年,孟起浓烈的仇恨却像亲眼所见般,还要史书中关于九黎寥寥无几的记录,我亦感到奇怪。”

梁竟则有些期待地等着他下面的话,就听道:“肯定是有人故意抹去了,从一开始就布好的局,新科状元竟是前朝逆贼,难保朝中不会有异类,孟起之前说的计划,定然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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