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行舟:“...”
瞧着徐松溪一脸认真的样子,许行舟有些绷不住想笑了,“飞鸽传书?你真敢想。”
“你以为黄家有那么多人跟着胡闹?里面跟着瞎起哄的大多是不服从我市场整治的小商贩还有黄老太爷这一房下干活的佃户一类的。”他指了指人群里面拿弓箭的,“瞧见没,别人专业的猎户都喊来了。鸽子怕是前脚飞出院墙,后脚便落他人手了。”
徐松溪扁了扁嘴,无奈到,“言之有理。”
而后,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寻泓啊,你有几成的把握,这些刁民不会冲进来将俺们俩暴打一顿泄愤?”
不加思量,许行舟伸出了一个手指。
“啊?”徐松溪惊讶地张开的嘴吧能含住一颗冬枣,“一层的把握?”
他抚上了自己白净的脸蛋,“能不能给他们先说一声,可不准打脸嗷。”
许行舟:“...”
“我的意思,是一成也没有。”许行舟一字一顿到。
徐松溪看了眼外面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
完了!他这盛京第一美男要掉到榜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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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歹说,又是立字据又是画押,黄老太爷才大开慈悲让了条路让官府的衙役去请郎中。
许行舟这才长舒一口气。
而下举棋不动也不是办法,为了稳住局势,许行舟打算去亲瞧一下。
许行舟凤目微眯,他想前去查看,却被伪装成衙役的逐月拦住了。
“公子。”逐月贴在他身侧压低声音道。
“嗯?”许行舟定睛一瞧将他认了出来。
“莫要轻举妄动。”斜睇的目光落在了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顾霁华身上,他用眼神示意许行舟,继而声音压哑地说到,“方才属下参与了将楚家表少爷从收监的地方送过来,途中属下搭了把他的脉象,只觉怪的离谱。这不像是癫痫,倒像是...”
“县令!这位公子似乎不是发了癫症啊。”匍在地上为顾霁华诊脉的郎中抬起头来,他冒着汗珠的额头上布满了焦急。
郎中在顾霁华身上施下几针,而后又令徒弟和几位衙役一起为他喂下一碗汤药。
顾霁华安定了下来伸直了身子,却是两眼一白,双腿一蹬。
“嗯?!”见状,徐松溪赶忙拨开人走了出来。
蹲下身,他将二指放在顾霁华的鼻下,探得有微弱的温热气息后,徐松溪拍着胸口舒了口气。
“幸得!幸得!”还有气。
他盯了眼许行舟头上似乎摇摇欲坠的官帽,撑起身上跑到他面前去扶了扶帽翅,“幸好是稳住了。”
觑了眼县衙外举着火把乌压压的嘈杂一片,许行舟自是了然徐松溪的意思。
若是今日顾霁华有所不测,隔日的阵仗怕是要比今日更加潮起汹涌。
毕竟,世守的吏,更替的令。
他们想拿此做文章绝非难事。
起身来,朝许行舟施了一礼,睇了眼许行舟身边的人后,郎中问道:“许县令,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行舟点点头。
来到檐下一角有竹叶遮挡处,郎中警惕地回首看了眼,确定他人无法窥听到后才说道:“县令!这位公子似乎中的不是癫症,倒像是蛊毒。”
蛊毒?!
闻言,许行舟抬目朝不远处逐月的方向看去。
逐月抱剑胸前,他敏锐的目光始终跟随着许行舟的动向。
感受到许行舟的注目后,他点了点头。
“可有解法?”许行舟问道。
“这...”郎中拭了下额前的汗珠,沉吟了半晌,他如实回复到,“禀县令,蛊毒之物,解铃还须系铃人,某自也是爱莫能助。不过...”
“不过什么?”
“县令也知道,折月县此地,临湖海且物资丰盛,走马船舶往来的商人不在少数。”
饶是郎中说的含蓄,许行舟也意会了他的用意。
郎中不想惹祸上身,但是又于心不忍顾霁华死于非命。
“我知道折月县内有很多久居的胡商,亦有众多随胡商而来的巫医。”许行舟淡淡地说到。
郎中微微地点了下头,而后施礼,“那小的便告辞了县令。”
目送了郎中离去,许行舟回过神来,发现逐月已站至他身后。
“公子,可有吩咐属下去做的?”逐月顺便提点到,“外面的阵仗约莫是一时半会消减不了,公子真要?”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横躺在大堂中央的顾霁华。
“我自有打算。”许行舟淡淡道,而后他添补到,“我方才便遣人从暗道去通传楚家主母了。”
“公子这是在用苦肉计?”
许行舟负在身后的手适时一紧,他看向顾霁华的眼神里满是怜悯。
却闻他满是无奈地说到,“这并非我本意。不过人既来,事亦如此,只能将计就计。”
“都是可怜人。”
逐月听得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未有加多问。
“你可晓得...”许行舟转首看向他,灯火映在他微微上扬的凤眸间,流转着光泽的墨瞳间似陈潭古井阵起涟漪。
“连枝相息蛊?”逐月闻言一惊。
“便如合干相生的连理枝一般,共生共息。”
“这是情蛊?”许行舟问道。
“但此蛊似情蛊而非情蛊。”逐月继续解释道:“并非如连理枝喻夫妻一般绝对。情人间可用,若是一方不忠背叛,此蛊毒便会反噬负心人使其备受折磨而去。抑或一方意外故去,另一方也会很快失息枯萎,是谓同生统息。若是非情人间的话,有血脉相系,亦可。”
许行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你可打听到了折月县内有何人会施此蛊了?”
逐月的反应很快,他问道:“公子可是发现什么了吗?”
许行舟便将上午江月眠呈递上来的信封里面的内容大致告诉了她。
“会不会是巧合。”
逐月却是有些不可置信,他对江月眠的能力还是比较怀疑的。
“我信她。”许行舟的声量不大却满是坚定。
“那便是属下失言了,江仵作必有她的过人之处。”倒不是许行舟的话打消了逐月的疑虑,是他颇具震慑的余光摄住了逐月。
“折月县会此蛊之人不过二三巫医,属下现下便去。”
许行舟却是一把攥住了逐月的刀鞘,他觑了眼顾霁华。
“我今晨接信之时便令人往了那几位巫医的住所附近驻守,方才有飞鸽传书回报,其中一位滇南巫医的住所闯了刺客进去,与他过了招的火师郎言此人招招行死手,似是朝灭口去的。”
“你猜捉住的是谁?”他兀自回答道:“可是林庐烟,林县丞亲自提拔上来的闲职仵作,柳絮飞!”说到名字的时候,许行舟一字一顿道。
“公子怀疑林庐烟?”
“是。”
“知道木偶戏法吗?”
“自是晓得,公子。”
“世间杀案无非自-杀、他杀、自然意外死亡。而他杀案中,若苦主为女子者多为情杀。至少我阅览折月县及邻五县近十年来的卷宗,无不如此。并且结合仵作验尸的所出的尸格,以及走访及关键口供,指向亦如此。”
“若定为情杀的话,自是有情郎。”许行舟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顾雯晔却骗了我,她提供的假口供便是木偶戏中被操纵的傀儡,误导我去调查一个假情郎。”
“寻泓你是说她知情却隐瞒?”不知何时跑来听二人说话的徐松溪一把捂住了自己惊讶地张大的嘴。
蹙起眉头的许行舟点了点头。
“那她故意提到教坊里面弹琴的那个角儿的目的便是为了替那个真情郎掩身?”徐松溪不解地问道。
许行舟不语,双手负在身后,向外看去。
雨愈发大,穿堂入的凉风将灯火吹的东摇西歪,县衙外嘈杂声此刻沸腾到了顶点。
佩刀做人墙防线的衙役连着被冲撞了好几次的衙役,约莫再如此下去,怕是要抵不住了。
面色平静地凝视着喧嚣,许行舟眼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却让人琢磨不清他现在在思索什么。
一番沉思逐月理清了脉络,便向许行舟自请,“公子莫担心!属下而下便赶往望舒巷,天亮后便将江仵作带过来。”
徐松溪一直将玉骨扇的扇柄抵在额角,他一直追问许行舟,“寻泓你借喻的傀儡戏法,若弹琴那个角儿是顾雯晔托出的傀儡,操心的她耍的这招移花接木,不就是为了替哪位真情郎脱身?”
说完自己的推理后,徐松溪还不忘感叹到,“坊间俗话说得好,可怜天下父母心,但瞧这妇人,半分未有体己自己可怜遇害女儿半分的意思。”
是然,徐松溪说的不错。
整个案情的进展中,顾雯晔自身呈现出来的态度以及与她亲近与否的人所描述之言,都在无一不彰显着她对莺莺这个十月怀胎诞下的女儿的不关切。
且不论血浓于水一说,便是小猫小狗朝夕相处也会生出感情。
故而她的做法也是许行舟所诧异的,也不免深思她的背后到底是后什么在驱使着她悖逆天性去如此做。
而瞧了半天也不知道那边的许行舟三人在攀谈何事的白云寂又焦了起来。
白云寂为官快二十载了,从未曾见过如此阵仗。半截身子快入土的年纪的他,顾及到一家老小,自是被吓得不轻。
却见上峰一脸云淡风轻,一旁的师爷虽是愁着张脸,却是不像在为眼前事担忧。
他焦着一张脸,皱纹堆积成了深浅不一沟壑,却依旧定住心神问道:“官人,可是要任由那帮刁民胡来吗?”
白云寂扶了扶官帽,上面还有些浅黄色的印记,散发着阵阵臭味。
见许行舟不说话,他拍了拍掌心的鸡蛋壳,“方才县衙外的刁民一直往里头投射臭鸡蛋,射程之远,属下站在衙内的屋檐下也生生中了招,眼瞧着怕是动用上投射车了。”
许行舟嘴唇微微勾起,一幅运筹帷幄的必胜之姿。
县衙外,人流攒动,又有人举着火把的人高呼着——
“把楚老夫人交出来!”
许行舟冰凉的指腹落在酸胀的眉心上,却丝毫未得缓解。
这事便是寄托希望于天亮怕是也不得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