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弄瓦住的里屋似乎是改造过的,内里又堆满了杂物,更显狭小又逼仄。
加上门窗阖闭,一丝光都不得透入,惟余一盏昏暗的油灯支撑。
月眠身处其中,莫名有些不安。
钱弄瓦坐在木床上,双手圈抱着膝盖,她将头埋入腿间,避免与月眠的任何对视。
而月眠便静坐在床对面的一方小木桌旁,她为了避免钱弄瓦应激,注意力一直都在豆大的灯火上,偶尔用余光窥视着她的动向。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钱弄瓦的一句问话。
她的声音落得很轻,弱如细蚊。
“姐姐,你真的可以帮我么?”
月眠肯定地回答她,“一定。”
“真的么?”钱弄瓦抬头看向她,黑暗中她亮起的眸子是比天边的星子还要闪耀的存在。
可惜却是流星。
钱弄瓦的眸光转瞬即逝地黯淡了下去。
她又将头埋回了腿间。
“可是害我的人已经死了,你们又能如何帮我。”钱弄瓦垂丧地说到,她的声音确实越来越缥缈。
害钱弄瓦的人已经死了?
难道是钱玉生?
如果是钱玉生对钱弄瓦行了龌龊之事,那么钱弄璋今日的剧烈反应其实是在保护钱弄瓦?但是月眠明显地看得出,钱弄瓦对钱弄璋十分地抵触。
就连吴氏也是,她甚至在外人面前都不想正眼瞧自己的亲儿子。
月眠边思索着,边向钱弄瓦承诺,“外面戴面具那个大哥哥是折月县的许县令,他最是宅心仁厚,体恤百姓了,他今日为了你的事情甚至和你们丹阳县的县令起了争执。”她故意将实情夸大。
钱弄瓦过了很久才软绵绵地问道:“许县令真的可以帮我么?”
“可以!一定可以。”月眠斩钉截铁道。
钱弄瓦始终缄默,没有再说话。
直到油灯将近的时候,她才缓缓道:“谢谢姐姐你陪我。”
“快走吧,我阿爹回来怕是没那么好走了,他恨你们官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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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回去的马车颠簸,月眠也一直考在车窗边,挑起帘子看向飞驰向后的风景。
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许行舟尽收眼底。
他想与月眠说说话,却找不到由头。
再谈今日的案情,未免有些沉重了。
干脆不说吧,想些自己的事也好。
今日不至于一无所获。
但是对于钱玉生的案子来说,似乎是没有太大的进展。
许行舟当下觉得眉心跳的厉害,他整个人向后靠去,缓缓合上了眼睛。
似乎在钱玉生的案子上,他的思维是走向了死胡同。
钱秀才与钱玉生看起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始终寻不到突破点去抽丝剥茧。
而下许行舟完全寄希望在白云寂身上了。
他希望白云寂在折月县能寻出什么线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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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行舟一行人住的地方是丹阳县县衙里头的一处别院。
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许行舟甫一下马车,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白云寂。
许行舟预感到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才值得他亲自来一趟。
白云寂见许行舟下了马车,立马就迎了过来。
“官人。”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许行舟注意到白云寂的胸口和腋下一滩浸润,“今日紧赶来的?”
白云寂却是不以为然地说到,“快马加鞭来的,是有要事要告知官人。”
许行舟很是动容,“白主簿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若是有何要事,且派人或者飞书就行了,不必亲自操劳。”
“有劳官人体恤,只是我觉得此事,非得我亲自来一趟才放心。”
许行舟很敏感地嗅出了里头的门道,“是有关钱玉生的案子?”
“正是。”
天边突然一亮,很快有轰隆的雷声刹过。
许行舟抬眼开了眼天色,“先进去吧。”
是时,睡了一路的徐松溪才懒洋洋地从马车上下来,正舒展着身子骨的他,一看到白云寂,猛地精神了不少。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白...白主簿。”
白云寂乐呵呵地抚着花白的胡须,“正是老夫,师爷一路操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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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褚旭年以正事为由,未与许行舟一起用饭。
四方的桌子,配着长条凳子,四个人分坐一边。
任外面狂风乱做,骤雨击石。四个人围坐在柔和的光线下,共享清致的饭菜,也是一番惬意。
喝了两碗鲜美可口的排骨藕汤后,月眠紧绷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许行舟似乎没什么胃口,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他吃了几口马齿苋和其他几种叫不上名混炒的野菜后,便索性放下了筷子,开始饮起茶水来。
白云寂将口里的米饭咀嚼完后,看向许行舟说到,“官人,你这样怕是不行。便是不合胃口,多少吃点也行。”
他还不忘添补到,“便是再为公事忧愁,也要顾及身子。”
许行舟淡笑道:“倒不是不合胃口。”
他坦诚布公道:“只是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若是钻入了牛角尖,非得将其研磨透彻才行。未想明白之前,便是茶不思饭不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