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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木樨蒸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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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大事了!许县令!”

许行舟惯来觉少,只是今日还未到他固定醒的时候,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许行舟坐在床边上,他微凉的食指指腹快速地在太阳穴的位置用力地打着旋。

强行被开机,难免有些起床气,他正在试图消解。

很快,许行舟便起了身,深提了口气。

他甫一开门,褚旭年整个人便险些朝他怀里铺了来。

许行舟敏捷地朝门牖的一侧闪去。

褚旭年猛地朝前一扑,又是几个踉跄。

眼见他的乌纱翅帽都飞了出去,脸将着地了,许行舟一把提住了他的衣襟,将褚旭年整个人给攥了回来。

褚旭年是个体面人,他能在天未擦亮便在许行舟面前现出一副张皇失措的模样,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许行舟把褚旭年扶正。

“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许行舟见他一身官府早早地穿戴齐整。

这是要准备升堂?

“刁难...刁民!”褚旭年上气不接下气小气地斩钉截铁道。

听他简单地陈述了情况后,许行舟当机立断。

他换好青色的官袍后,简单的用清水洗濯了面庞,整理好发髻后,便随褚旭年风风火火地朝外头赶去。

认床的徐松溪睡得并不踏实,褚旭年一路的动静亦不算小,愣是将他从半梦半醒间给拉了出来。

徐松溪眯着一只眼睛,揉搓着另外一只惺忪的睡眼,哈欠连天地看着许行舟翻飞的青绿色官袍从他的眼前掠过。

瞧他都要走远了,徐松溪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了寻泓。”

许行舟偏过头去看向他,只是脚下的步子慢了些,但是并未停步。

“钱秀才家出事了,现下他正伙同着相熟的人在外头闹事。你稍作收拾赶紧出来。”

“那月眠呢?”

许行舟顿住了脚步,他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了半晌。

他沉声道:“你便让她多睡会,她就算现下跟着出来了也不顶事。”

“好。”徐松溪努力地撑起眼皮,挠着后脑勺回复到。

许行舟步伐很急促,便是一句话的功夫,青绿色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而县衙外登闻鼓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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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旭年!把人交出来。”钱秀才举着火把,叉腰站在县衙门口,蛮横地朝里头叫嚣到。

他后头随了一终乌泱泱的人。

钱秀才每呐喊一句话,跟随在他身后的人便将火把朝上举起。

原本蒙着乳白色浓雾的长街,顷刻间为火把的光亮破晓,亮如白昼。

“狗官!出来!”

钱秀才身后的那些人多为丹阳县的农户猎户,个个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觑见县衙里头连个衙役都未派出来。

钱秀才彻底失去了耐心。

“弄璋,先别敲鼓了。”他大声地喊道。

反应比正常人要慢几拍的钱弄璋非是挨到了十记鼓声敲完后才徐徐停下。

他垂丧着头,站在登闻鼓旁,“爹,那我现在干嘛?”钱弄璋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钱秀才并没有理睬他。

而是转身看向他身后的一干人。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还烦请各位替我家弄瓦这个苦命孩子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讨个公道!”随行的人再度上下挥动火把重复着钱秀才的话。

县衙外的动静是丝毫不加遮掩的嚣张跋扈。

里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许...许县令。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褚旭年的声音有些发抖地问向许行舟。

许行舟凤眸微眯,他左右活动了下脖颈后,将手负在腰间,淡定地说到,“褚县令不是说排资论辈也当是我的前辈了,此事需要过问我的意见么?”他的尾音里面带着一丝不明缘由的笑。

褚旭年一时语塞,他又为自己开解起来,“许县令,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可是误会了。连这先贤韩愈都曾说,圣人无常师。褚某虽幸早几月任职,但终究来说在治民生有作为这方面需要向许县令学得还有很长一段路。”

外头的阵仗愈发大,褚旭年的脸几乎焦到了一处,他的喉咙是咽了又咽。

褚旭年是拉不下面子来求许行舟帮他想办法,他更是晓得,许行舟更是逼不得。

眼瞧许行舟从太师椅上起了身,褚旭年更急了。

“许县令,你这是要去哪啊。”

许行舟没有理他。

褚旭年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他脚朝地下一跺,冲到许行舟面前去,拦住了他。

许行舟:“?”

“许县令,我与你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可走不得。”褚旭年的话听入他自己的耳里,倒是有一番苦口婆心的无奈。

“再说了...再说了...”他朝四周看了看,“钱秀才今日闹事,可是因为你们而起的。我昨日都根本没去他家中,若说我有责任,也只是连带次要的。”

许行舟嘴角勾起轻蔑的冷笑。

“褚县令你的确是有责任,但是你冠冕堂皇地却在推诿。”

“我没有。”褚旭年狡辩道。

“钱秀才的女儿钱弄瓦三月前被辱,你们丹阳县县衙不缺得力之辈,却因循怠惰将案宗积压,错过了调查的良机。”许行舟反问到,“你说,钱秀才如何才能没有情绪呢?”

“本来这是你们丹阳县辖内的案件,我不想过多干涉,但是此事或许与钱玉生的案件密不可分。”许行舟简明扼地向他阐述了白主簿带来的线索。

褚旭年赤红着一张脸,有些吃瘪。

恰好白云寂当场。

外头闹得热火朝天,两个县令之间的气氛却凝重如水银,白云寂立马打起了圆场。

褚旭年平静了会问到,“那现在该怎么办,许县令。”

许行舟的目光凝在县衙大门的位置。

“将门打开。”

“能行吗?”褚旭年惴惴不安地看向许行舟。

“行!当然能行。”徐松溪摇着玉骨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许县令连比这大十倍的阵仗都应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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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大门顿开,原本挤在门口的人群一下四散开来。

钱秀才却是满脸戾气的看着朝他走来的两位青衣乌翅帽。

眼瞧着许行舟将要走近了,钱弄璋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将藏在腰间的柴刀拔出,冲出了人群。

他污浊的脸上纵横着泪水,肆乱地流着和鼻涕混为一体,猩红的双目和大张的嘴巴,无一不是在为他壮胆。

钱弄璋从他爹身边一阵小旋风似地跑过,钱秀才竟是没有半分阻拦,麻木地任由他冲撞官家的人。

前来生势的人瞧见钱弄璋这般莽撞,皆吓得朝后退了又退。

他们心里也门儿清,是拿准了官府法不责众,便是来助下势,也不像闹得有多逾越。

屠户家的娘子壮着胆向钱秀才叫喊道:“钱秀才,你这到底是闹哪一出?来的时候你可没给我们说会这样。你且去拦住你的癫傻的儿子,伤了官老爷我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钱秀才装模做样地朝前头喊了几句,他的双脚却像是生在了地上样的,一动也不动。

他不过是要做给后面那帮人看罢了。

“这小子疯了。”

褚旭年厉声呵斥到,“钱秀才你赶紧管管你的儿子。”

钱弄璋的目标很明确,他的目光死咬着许行舟。

周遭的衙役只是围着钱弄璋避免他伤了县令,连佩刀都原封不动地系在腰间。

他依旧发疯似地挥砍着空气,嘴里念叨着些含糊不清的话。

许行舟扬了扬手,让衙役将钱弄璋圈制到另一边去。

让出位置来。

因为钱秀才真正想作的戏现在才开始。

许行舟长身玉立,便是在那处一站,就有超然的气势。

钱秀才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佩戴黄金面具的男人。

“钱秀才。是么?”许行舟几乎一字一顿到。

“是我!”钱秀才应声道。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许行舟问到。

钱秀才却是挖苦到,“什么时候丹阳县的父母官易人了?褚旭年不出来话事,轮到你来牝鸡司晨?”

许行舟的打击往往都很精确到位,“难怪钱秀才你考了十几年还是秀才...”他的语气淡淡的,丝毫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越是不在意的表现,越是容易让对手破防。

钱秀才作势便要开始长篇大论,却被许行舟瞥见到苗头给扼杀了。

“你今日来有什么冤屈愁苦,尽管畅言,我与褚县令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生怕外头的人听不清,许行舟以作见证为由头,让县衙里头嗓门最大的压力连续重复了三遍。

钱秀才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只见他一拍张,外头的人群里面一阵涌动,散出一条道路来。

两个穿着孝服的抬着一卷草席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端着燃着纸钱的火盆,一个边走边撒纸钱。

“混账东西!”褚旭年当时边恼了。

他正想吩咐衙役去制止,许行舟却按住了他的手。

“他们这是在无理取闹啊。”褚旭年虽是着急,但依旧压低了声音。

“你越是压,他们越乱来。”

许行舟说的不无道理。

褚旭年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抬草席的两个人就这么随便地往地下一放,便开始跪在草席边哭得昏天动地的。

“哟。”徐松溪不知什么时贴了过来,他半展开扇子掩着与许行舟说到,“这还是专业的啊,钱秀才可是下血本儿了。”

任由他们哭悲撒纸折腾了好一会,钱秀才才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草席的旁边。

他指着草席说到,“这是我女儿。”

褚旭年在之前已经大致与许行舟说了钱秀才的架势和来由。

许行舟或多或少有心理准备。

就当钱秀才要揭开遮盖在上层的草席时,许行舟阻止了他。

“你若是真的爱你的女儿,你舍得让她死后还不得体面现众。”

钱秀才却是冥顽不灵。

他坚持要将草席揭开,“这是证据,若不揭开,你们官府的人便有由头说我弄虚作假,这样乡亲们如何信服我?”

“大家说是不是。”钱秀才转身去。

他以为一呼百应,但身后的人只有几声懒洋洋的附和。

钱秀才丝毫不慌张。

正当钱秀才猛地将草席揭开的时候,从人群中挤出了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来,她便跑边喊。

许行舟将她认了出来。

是钱秀才的内人,吴氏。

吴氏跌跌撞撞地跑到草席边上,看到脸上盖了张黄纸的女儿被当场现众,她生气地将钱秀才撞开了来,死命护在女儿的尸体上,任由钱秀才怎么拉扯也不愿意起身来。

吴氏哭的悲恸,连一向不敏感的褚旭年都有些动容。

他提议褚旭年收了尸,到里头去商量。

钱秀才却是不依。

他甚至当众阴暗地揣测褚旭年的动机。

“是想捂住我的嘴么?褚县令。”钱秀才阴恻恻地看向他。

褚旭年彻底无语了,他生气地拂了下袖子。

“好,既你求个公正,又要为你的女儿讨个公正,那便当着大家的面。”许行舟伸手作请。

钱秀才又要去拉开吴氏。

吴氏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紧咬着牙,任由决堤的泪水模糊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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