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王府前街上,一头瘦小的毛驴走得不紧不慢,偶尔偏着头去啃一口主人手里的萝卜。
牵着驴的道袍青年时不时回过头,跟坐在毛驴上的姑娘说几句话。
羌云被他唠叨得不耐烦了,索性放开抓着毛驴的手,捂住耳朵别过脸去,以示自己的抗拒。
但没一会儿,她自己先耐不住,琢磨起事来。
他们这次出门,去了一趟洛阳附近的缥缈山。
化虚子有一个师妹,就在缥缈山上修行。这位师叔早在他们还没有拜入师门时就离开了扶珈山,多年来一直和化虚子保持着书信往来。
“你说师父和师叔是不是商量好躲着我们的?不然怎么师父一闭关,师叔也外出远游去了呢?”
节华安抚地拍了拍不太配合的毛驴,顺口回了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师父与师叔,都是出世之人,不愿沾染红尘是非也情有可原。”
羌云扭头瞪了他一眼,可惜节华背对着她并未看见。
说实话,羌云的确不太明白这样故弄玄虚到底有什么意思。
一句话里藏三个谜,师父是这样,讨人厌的师兄也这样。
整个师门上下难不成只有她一个会好好说话?
眼看到了盛平王府的角门前,羌云不等毛驴停下,自个儿撑着手臂往下一跳,稳稳落地,节华还未回过头,后肩就被狠狠拍了一下。
“说好我陪你去找师叔,你就把师父所授毫无保留地交给我,师叔不在那是你倒霉,反正我答应的事已经做到了,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前面的人没说话。
羌云以为他这是被她说中了,真要反悔,顿时大怒,冲到他跟前就准备指着他的鼻子好好骂一顿,却瞧见他脸色瞬白,紧接着吐出一口血来。
羌云:……
她刚抬起来的手立刻缩了回去,嚣张的神色一收。
这算怎么回事?
她、她力气也没那么大吧,又不是于归,还能一巴掌把人打吐血?
出于莫名的心虚,她往后退了两步,眼风瞥见自己的脚尖,又觉得挂不住脸,欲盖弥彰地靠近,盯着他的嘴角问:“真被我打伤了?”
握着缰绳的那只手抹了把嘴角,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露出个阴恻恻的笑:“是啊,师妹好狠的心,青梅竹马的师兄也能往死里打。”
羌云浑身抖了抖,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节华也不动,就那么站着任她打量。
半晌后,羌云才收回目光,抱着手臂冷哼一声:“一个大男人弱成这样,还好意思往我身上推,我看你一时半会死不了,赶紧走,我都饿了。”
说着扭头就走,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这人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怪不得他这么急着找师叔,说不准是算命算得太过,快把自己搭进去了,才想起来找长辈求救。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步子走得越来越快。
身后节华在她转身的瞬间,摩挲着手上的血,神色变得漠然。
本来想把师妹托付出去,没想到师叔早有所料,避而不见。
无妨,就算没有师父和师叔,他也能护住她。
只是这具身体实在不争气。
幸好……师妹不会为他心疼。
他扯了扯唇角,跟了上去。
角门虚掩着,羌云顺手推开就往里走,节华牵着驴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驴暂时系在了门口,这才进门。
刚关上门转身,一道寒光蓦然闪过,细长的剑尖携着十成十的杀意刺向他,在离他不到一指的距离时,被飞来的银环挡下,二者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后银环坠落,滚到了他脚边。
羌云惊魂未定,眼看银环挡住长剑去势,并未伤到他,才怒气冲冲地看向剑的主人:“你疯了吗?刚才那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要的就是他的命!”
晏秋池声音冰冷,看也不看她,盯着节华的眼中是毫无掩饰的杀意。
羌云两步冲过来挡在节华身前,直面晏秋池的怒火,半点不怵。
她再看不惯节华,好歹也师出同门,绝不能让外人动他。
而刚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之人,却只是平静地弯腰拾起银环,递给羌云:“师妹,收好。”随即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让开。
羌云回头朝他不住地使眼色。
门就在背后,还不快跑!
节华摇摇头,有些强硬地将银环塞进她手心,又将人推到一旁。
于归拎着裙子匆匆赶来,就见庭院中几人对峙的一幕。
晏秋池的长剑尚且悬在半空,她握住他的手,将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