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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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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南枝倒是好奇李姜究竟是有什么不情之请,只听她说道:“我知你此行乃为拜会张相,只是张相近来居于宫中,每月十五方才归府。今日十三,你若别无去处,不妨在郡主府小住几日,如何?我府中少有人来,一时添了人气,真有些舍不得放你走。你初入梁都,人生地不熟,留在我府中,我也可与你说些梁国事。”

南枝沉吟片刻,她不是不想答应,只是……

见她不答,李姜更添道:“张相与周后素来不睦,你若住在我这儿,旁人或有闲言,我知此举会让你难做,故而说是不情之请。你若是为难,便罢了。”

为难确是为难,可转念一想,她如今人已经在郡主府了,想解释也未必解释得清,且住上几日,听她说些梁都之事,也不见得是坏事。再者,若在此处打探不到消息,换作旁人,亦未必能问得。算来算去,总归不亏。

思及此处,她笑回道:“你不嫌我沾了相府,我又怎会嫌你与周后亲近?我怕是要多叨扰姜儿几日了。”

看李姜欣然一笑,赵南枝不禁细想,她孤身在外,到底多久没有同人这般说话了。

“哪里的话,是我强要做东,不过我听闻你要来梁国赴考,怎么过了日子才入城?”

“路上耽搁了些时日。”

“人来了便好,这一番周折,倒是成就了你我的缘分。”她眸光一闪,忽又问道,“你既来了,野云仙子可会来看你?”

赵南枝旋即大悟。李姜的热情着实超出她的意料,纵是同为异乡人,亦不至如此殷殷以待,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

长姐云游四海,足迹遍九州,踏雪域、过大漠、走深山、入南海,行一处,记一处。她将所见所闻编撰成书,取名《野云集》。此书初入市时,惊绝天下,其言辞清隽,笔力千钧,既有山河大义,又不乏市井百态,只是通篇不署一字姓名,引得世人猜测纷纭。有好事者在书局蹲守一年之久,誓要探得此书出自何人之手。直到那日春雨初歇,书局前车马喧嚣,一位青衣旧裳的女子拾阶而来,袖间还沾着几点微润的桃花泥。她将一卷新稿搁在柜台,语调淡然:“这一册,劳烦先生。”好事者定睛一看,匆忙凭记忆绘下画像,辗转多方打听,最终行至诀洛一带,才发觉——“野云仙子”并非世外高人,而是赵家那位不着家的长女。自此之后,她不再亲自递稿,而是托人传书,真正成了一缕浮云。

野云啊,野云,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长姐读者遍布天下,李姜在列,赵南枝并不意外。

“长姐甚少回家,我与她也并未见过几面。”

“不瞒你说,世间女子,我最仰慕的便是野云仙子。她长什么模样?性情如何?”

仰慕长姐的人何其多,赵南枝早已见怪不怪。她不受身份所拘,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走得远了,也不是年年都回诀洛城。有一年,眼见岁末将至,城中早早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盼团圆之时,唯她杳无音讯。漠北王负手立于城头,数日不见归人。待他回到诀洛城宫后,仰头望见那块写有“归期不定”的匾额,也就不再等了。为人妻能做到这份上,实属难得。赵南枝思忖片刻,又觉不对。当年爹戍边时,亦是归期不定,姐姐这些年兴许回来得比他还多些。为人夫、或为人妻,本就没谁生来就该留在家里等谁的道理。只是这番道理,放在长姐身上可行,于李姜而言,却是天差地别。她出生即带了一纸婚约,以魏梁礼数之森严,她是万万不能像长姐那般恣意。纵是权倾朝野如周后,成婚之后亦未曾离开梁都,更何况是她?

赵南枝心下感慨,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她,忽又一想,原本是听李姜说梁都之事,怎的兜兜转转,反倒被她问了一堆?她轻咳一声,略作思量,顺势将话锋一转:“长姐之事说来话长,要讲明白这饭都凉了,我方才听你说张相如今住在宫中,是怎么一回事?”

“这张相之事,也说来话长。”

南枝深吸了一口气,这人斗不过啊。

李姜与她一笑:“等饭吃完了再与你细说,如何?如今我做东,必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我先讲,免得你说我欺负你。不过你也别赖皮,野云仙子的故事,我可也没忘呢。”

饭后有风穿廊,携来远处收摊人的吆喝声。这处宅院闹中取静,在梁都繁华中,自有一方幽境,周后着实为她挑了个好住处。暑热未散,二人行至院中凉亭,倚栏而坐,拿银匙轻轻拨动着瓷碗里的碎冰。李姜随手拾起一把纨扇递予赵南枝,扇面素白,仅绣着“江南好”三字,她自己则拿了另一把折扇,扇上落笔轻淡,书有“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斜阳天远,绮霞浮沉,夜色在一摇一扇中渐浓。

赶巧,那只惹得她被撞倒的狸花猫也来了,猫着步儿倒李姜身侧,尾巴往裙摆上轻轻一勾,熟门熟路。李姜宠溺一笑,将狸猫放在膝上,一面顺毛,一面说道:“张相素来体弱,早年奔走四方为梁国筹策,积劳成疾,终落下病根。后来她在治陶府水患时旧疾复发,自此步履维艰,出行乘轿,入朝赐座,风采不再。梁王念其劳苦,以调养之名接她入宫,自那以后,相府渐趋式微,旧部零落,门生难聚,张相虽仍在相位,却不复当年之势。”

赵南枝抚掌颔首,心下了然。至于这是梁王的意思,还是周后的意思,深究已无意。张相身兼太尉与丞相,权势过盛,必有灾殃。以养病为由囚于宫中,限制她与旧部联络,既不损其名望,又可削其权柄,实是妙招。

“张相身体当真不好?”

“她确有装病自保之嫌,可我瞧着,不似装的。她初落疾时,苏太后曾遣太医相看,梁王亦着御医随诊,各地名医大夫也不知请了多少。那些曾为她诊病的大夫,有的后来入宫为官,有的则远遁乡野,若此事当真有假,何至于至今无人言破?”

赵南枝轻叹:“张相从前可是坐阵阵前。”

她虽身在诀洛,却也听过许多关于张相的事迹。那位白衣女子,摇扇阵前,策马边疆,曾在苍水之畔谈笑间退敌千里,亦曾在朝堂之上翻手覆雨,漠北王每每提及她,哪一次不是咬牙切齿?名将一身风骨,竟折戟于深宫之中,令人唏嘘不已。

“至于张相这病,如何越治越糟……”她顿了顿,续道,“以我的立场,不宜多言。只幸得张相无子嗣,否则,此事可绝不会仅止于将她请入宫中。”

“周后与张相当真水火不容吗?”

“你问得倒真是别致,这都是天下皆知的事,还能是假的不成?”

“我只是觉得,她们二人同为女子,又同在朝堂上施展抱负,不当如此。”

“抱负归抱负,可权力,又岂会容得旁人沾染半分? ”李姜眼波一闪,忆起一件有趣的旧事,便说与赵南枝听,“我记得有年猎场,周后见张相那日尚能行走,便以从未见过张相战场风姿为由,命人牵来一匹马,执意相赠。盛情之下,张相不得不从命。张相刚上马没多久,马儿突然失控暴起,众人皆措手不及,唯独周后策马直追,在两马并驾齐驱时,跳上张相的马,帮她扯住缰绳。最终那匹马载着二人冲入林中,士兵久寻不得,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周后亲自带着她回来了,张相脸上,那叫一个惨白,额角都是汗,头上簪子都歪了。”

赵南枝只当是听故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她不开窍,李姜索性直言道:“我这么说或有偏颇……若非周后有孕,这今年的恩科,也轮不到张相头上。你若无必要,还是离这场浑水远些罢,我不求你同我一起站在周后这边,但至少,要给自己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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