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宫无岁脑子一空。
连深山野林里的禅寺小童都知道他宫无岁自刎惨死,他又不曾夺舍,容貌未变,沈奉君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
除非这人不是沈奉君。
他认认真真把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眯起眼:“你果真不认得我?”
沈奉君点点头,他另一手还提着盏纸灯,在这破败山亭中散发出暖黄的灯光,照出的神情却不似作假:“不知。”
宫无岁辨不出真假,又觉内心复杂:“不认识就少管我,免得别人觉得你居心叵测。”
他说完再不理这人,正打算冒雨离开,却被扶住肩膀:“……且慢。”
他挥开沈奉君,后者却不让他走,宫无岁彻底没好气,一掌击过去,山亭狭窄,动手不便,宫无岁也无心和他动手,只能转身。
宫无岁正要离开,沈奉君已经挡在他身前,神情越发困惑,宫无岁看得心中一窒:“堂堂流风阙主,就只会在这种偏僻无人处为难我们这种小角色吗?”
沈奉君却未动,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仙陵清净,冬日有雪景名胜,你或许喜欢。”
宫无岁霎时僵住,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眼中隐有怒气。
当年他求着沈奉君带他去看仙陵冬雪也未曾如愿,后来双目失明,再不得见,如今重活一世,故人相逢,沈奉君口口声声说不认识自己,一边却让自己去看仙陵的雪景。
是在嘲讽,还是故意刺他的心?
他冷笑一声,再不留情,一掌击出,擦着沈奉君的肩膀而过,将沈奉君手中提灯击飞出去。
纸灯落进雨中,很快被浇透,最后一点光亮消失不见,沈奉君险险避开,终于察觉到他的怒意:“你想杀我?”
宫无岁歪头笑了笑:“是你自找的。”
他话音才落,周围大雨骤静,旧山亭上的藤蔓疯长,朝着沈奉君裹缠而去。
沈奉君一侧身,震开藤蔓,皱起眉:“灵花秘术,你是神花府的人?”
神花府满门被灭,后人不存世,秘术断绝,如今为何重又现世?
到了现在他还有心情演,宫无岁怒道:“沈奉君!你和我玩什么相见不相识?”
沈奉君见他毫无来由动怒,且出招不留情,再不忍耐,微微侧身,长剑飞出,落回手中:“跟我回仙陵。”
宫无岁冷冷一笑:“你做梦。”
这狭小山亭已然化作斗争之地,宫无岁佩剑已失,却丝毫不见支绌,没多久就将这座山亭拆得七七八八,暴雨霎时灌入。
他什么也听不进去,沈奉君也不废话,打算先擒了人再说别的。
宫无岁退进雨中,周身大雨霎时凝成长剑,虽早知会有和沈奉君刀剑相向的一天,却怎么也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当年他们并肩作战,却不曾将兵刃指向对方。
宫无岁忽然觉得心很乱,过往种种在眼前浮现,他恨意太深,悔意太盛,剑气也跟着凌乱起来,反观沈奉君,他的剑还是一如既往,又稳又快,无人敢撄其锋芒,半点不留情。
争斗之间,暴雨化成的长剑被击碎,日影流窜的剑锋朝他袭来,正要抵挡,胸口却传来一阵刺心的疼痛,聚拢的灵力顷刻消散。
眼见长剑就要捅穿自己的胸口,他下意识闭眼,下一刻却见沈奉君的剑锋一震,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似的,竟活生生被震退开来,甚至偏头吐出一口红血。
他提着长剑,面容刹时惨白,灵力溢散,隐有崩溃之像,看向宫无岁的眼神也变了:“你……”
宫无岁也愣住了。
他尚未开口,却听一道声音不近不远地传来:“都给我住手——”
十几道白影自雨中行来,顷刻就将这旧山亭围得团团围住,迅速布出一道极其强悍的结界。
大雨被挡在结界外,沈奉君也停下动作,少顷,一道深紫人影踏夜而来,衣袂飘扬,仙气飘飘,但面容阴郁,强压怒气。
是柳恨剑。
他怎么也来了?
他重生不到半日,就算仙陵消息再灵通,也断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除非他的重生是人蓄意操纵,早有预谋。
他眼睁睁看着柳恨剑进入结界,却不曾看自己一眼,只径直走到另一人面前,居高临下:“偷看我桌上的书信,私自离开仙陵,你好大的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