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岁呆在原地,有些不解,沈奉君是仙陵掌门,柳恨剑是仙陵掌事,就算他是师兄,也不能对着掌门这样大呼小喝。
可沈奉君不仅没反驳,竟然还听之任之,沉默着收回佩剑:“是我僭越。”
宫无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只觉奇幻,下一刻却见柳恨剑一掌落在沈奉君左心,逼得人又吐出一口红血,待沈奉君面色不再枯败,他才阴阳怪气道:“你知罪?大名鼎鼎的阙主也会知罪吗?沈奉君,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来人,”他才说完,一名仙陵弟子慢慢上前,将一根长木戒尺递到进柳恨剑手中,他掂了掂戒尺的分量,“跪下。”
竟要当面惩戒沈奉君,宫无岁脑中凌乱,但动作却比脑子更快,闪身就来到柳恨剑面前,一把搀住要跪下的沈奉君:“等等!”
柳恨剑乍见他的面容,微微一愣,但很快又露出那种阴阳怪气的笑来:“宫无岁?怎么,我惩处门中弟子你也要管?”
惊讶片刻,他竟毫不掩饰地戳破宫无岁的身份,跟沈奉君的反应简直天壤之别。
怎么回事?宫无岁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显:“你只是他师兄而已,有什么资格让他对你下跪?”
“资格?”柳恨剑听他这么问,又露出那副讥讽刻薄的神情,反问,“就凭我是仙陵掌门,够不够资格?”
宫无岁乍一听以为是玩笑,可周围弟子对他毕恭毕敬,沈奉君又心甘情愿受罚,全然不似作假。
可沈奉君年少时就是流风阙主,早早就被被当做仙陵的掌权人培养,就算柳恨剑对师弟嫉妒到心理扭曲,这个事实也不能动摇分毫。
可现在为什么会换成柳恨剑掌权?
沈奉君为什么会不认识自己?
自己为什么会在红莲洞中重生?
他脑中霎时闪过一连串联想,同门相残,争权夺位,背后捅刀,柳恨剑对沈奉君恨到那种地步,说不定真是他做出来的事。
虽然他对仙陵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但硬要二选一他肯定选沈奉君,他面不改色戳柳恨剑的死穴:“三岁小儿都知道阙主是下一任掌门,谁知道你这个掌门怎么来的?”
柳恨剑果然深吸一口气,显然是要发作,可最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是啊,谁知道我这个掌门是怎么来的。”
说完再不和宫无岁纠缠,只冷冷看着沈奉君:“你敢违反门规,就应该知道后果。”
沈奉君低低说了声“是”,竟真要跪下,宫无岁就算见他死也不想见他下跪,恨声道:“不准跪!”
沈奉君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十分不解,但纠结片刻,还是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不曾下跪。
宫无岁只觉心中某处被人轻轻搔了一下,甚为怪异,面上却越发理直气壮,转头看向柳恨剑:“他若不跪,你待如何?”
若说方才柳恨剑还能心平气和地阴阳怪气,此刻看见这二人狼狈为奸,才是真正地怒火攻心:“好……很好。”
他看着沈奉君,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嘴里只会重复“很好”,握剑的手都跟着发抖,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他在原地大怒片刻,忽然猝不及防闪身,一掌击在了沈奉君肩上。
宫无岁没想到他真能狠毒到对自己师弟下手,沈奉君记忆残损,举止异常,必定也是他在背后搞鬼,他一把扶住沈奉君:“你干什么?”
谁知沈奉君只受这一掌,竟直直晕厥过去,仙陵阙主修为高深,举世也难逢敌手,柳恨剑又怎能与之匹敌?如今情状,必定是柳恨剑暗中下手,宫无岁哪能猜不出个中缘由,只道:“阴险小人!”
柳恨剑却一拂袖:“把阙主带回去!”
“是!”
其余仙陵弟子得令,二话不说就持剑围上来,柳恨剑被他如此讥讽,必定怀恨在心,若沈奉君回到仙陵,不知会被他怎样凌辱折磨,宫无岁想都没想,立时将人背起来:“我看谁敢!”
他背着沈奉君,正打算杀出重围,却忽然听到一阵又缓又重的心音。
扑通、扑通、扑通——正如刚重生醒来时的那种刺痛,完全不受控制,连带着四肢都跟着麻木起来。
他捂住胸口,眼睁睁看着仙陵弟子将沈奉君带走,身体却使不上力气,只能瞪着柳恨剑:“你对我做了什么?”
柳恨剑将戒尺还给身边弟子,又掸了掸袖袍上的雨水。
他是那种偏阴柔的长相,相貌清瞿俊逸,但性情刻薄,语带讥诮,虽与沈奉君和宫无岁齐名已久,却很难惹人喜欢。
如今继位仙陵掌门,更是小人得势,宫无岁眼睁睁看着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是个极微妙的神情,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可怜,却很让人不爽:“我对你做什么?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宫无岁两条腿已经开始发软,却咬牙硬撑着:“柳恨剑,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
柳恨剑眯了眯眼,又用那种意味不明地讥讽语气“哈”了一声,然后随手指了指宫无岁。
“把他也给我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