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一早,楚南星一行吃过早饭,便决定下山回程,临走前邀林嵩去福满楼过年,林嵩没直接说去还是不去,只说过几日再看,也不知他还要观望什么。
楚南星也没多问,带着两包林嵩晒干的各类菌子、山果,还有一小坛酱下山了。
林嵩说让他三人顺着石阶往下走就行。
三人沿着石阶往下走,走到一半,忽地想起那被暂埋起来的稻草人,但眼下路已过了半程,再掉头回去……罢了,等下次上山时,再去物归原位吧。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截,走在最前的商陆,忽见前方石阶上搁着一只罐子,愣了一楞,走近后发现罐子上系着一段草绳,看去有些眼熟。
“哎……”
楚南星见前方商陆步子渐慢了下来,想来前面是有什么,连忙一步两个石阶,连蹦带跳的到了商陆侧后,一眼就看见石阶上的罐子,小小讶异了一声,随即便想起来,这是他上山时放下的那坛油脂。
“这么大坛油脂,都没人惦记么?”
楚南星这一说,商陆就知道这罐子是他们带来给林嵩的登门礼,而且就在前面,应当还有一袋大米,是他去追绿眼睛时放下的。
到山脚时,临近正午,进了山海村,忽觉村子格外寂静,若不是上次来时见过村里的人,只当这是座荒村。把那小孩借他们的背篓放在门口,连带那坛脂膏和大米,他们既不能折返回去给林嵩,也不便带着赶路,干脆一并都送给这家人,就当感谢那小孩当初借他们背篓的情了。
放好东西后,商陆敲了敲紧闭的木门,三人等了一会,也没听见有人来开门的声响,这个时间大概去田地间干活了吧。三人于是向着村口走去。
不知为,楚南星总觉的村子的死气重了些,林立在两侧破旧暗沉的屋舍,将他们夹在中间,令他生出一股行走在阴森坟地的错觉。他越走越感觉背后阴风阵阵,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处窥伺着他们。
“楚南星,你背后有鬼吗?老回头看什么?”在楚南星第三次扭头朝后看的时候,月朗忍不住用手肘在他腰窝上捣了一下。
楚南星默默走到商陆的右侧,同时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商陆跟月朗天性敏锐,他都察觉到这村子有些古怪,这俩人不应该感知不到的。“你们不觉得这村子鬼气森森的么?”
月朗看了一眼被楚南星挤到中间来的商陆,闻言,没多大反应,像是司空见惯了般,平淡给楚南星解释道:“许多年前,这村子生了场瘟疫,一个村子的人险些死绝了,而那些得病死的人,尸体大概就埋在这村子附近吧。你见过那处坟场是阳光明媚的,死的人多了,当然鬼气森森了。”
“呀……”
商陆忽然低声惊讶了一声。虽然没带有一星半点的情绪,就那么平铺直叙,字正腔圆‘呀’了一声,可依旧吓了楚、月俩人一跳。
俩人慌乱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嘴里连声问着,“怎么,怎么了?”
就听见商陆用平板无波的音调,说了句“牛把月季吃了。”
“啊?”
楚、月闻言一头雾水,最后循着商陆的目光找去。就见村口栓着一头牛,牛嘴下放着一堆青草,而在牛的侧旁,立着一块石碑。
楚南星呆了呆,倏然明白商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记得石碑前生着一丛月季,眼下那丛月季仍在,但枝干上的花朵儿没了,叶子也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茎秆。
“你呀。”
月朗走过去,冲着牛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人家给你清水喝,给你青草吃,你不给人家耕田报答就算了,怎么还吃人家的花。”
楚南星弯腰捡起牛肚下被打翻的木桶,“幸好,你还有点良心,没把人家桶给踩坏了。”
俩人说完,蹲在那丛月季花前,看着茎秆上明显的齿痕,面面相觑了一会。楚南星略有些心虚道:“一袋大米,一坛油脂,应该够赔礼了吧。”
月朗皱着眉,同样的心虚,“应该,是够了吧……这牛也不是咱家的。”
这头牛是从米行借来的,并且他们还将马放在了米行。
“家门前的地是不能种么?”
月朗走到路边,手搭在额前,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荒地,随后又朝远处眺望,“那边看着好像也没人啊,这村子里的人上哪儿下地干活了?”
楚南星也走了过来,两只手搭在额前,“奇怪,这地里的荒草都有半人高了,难不成,这些地不是这个村子的?”
“不能吧。”月朗扭头朝村子看了一眼,“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土地分配不是按远近来分的。”商陆搭在牛的脖颈上,“算了,我们先走吧,过段时间可能还会再来,那时再来找村里人赔个礼。”
“那咱们走吧。”
楚南星走过来,一把扯住仍在埋头吃草的青牛,“别吃了伙计,要赶路了。”
商陆将靠在墙上的板车放下来,捋顺卷成一团乱麻的绳索,往青牛身上套。
三人去时如离弦箭,归时亦然。四日后,临近正午进了宿州,加快速度,或许能赶在天黑前抵达双凤成。
寂静山林只听马蹄震震回荡,便见坠挂枝头的黄叶簌簌直落,山中小兽无不侧耳直立,只待马蹄声远去,方才垂下耳叽叽喳喳攀谈起来,约莫是在与同伴谈论,刚才的声响究竟是马蹄声还是滚滚雷声。
楚南星恨不得给马插上翅膀,可仍未如期赶在天黑前到达双凤城。
此刻,他们离双凤城,最快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眼见是赶不上了,楚南星稍稍缓了马速,任由月朗如坠空般的速度从身侧驰过。
本以为以月朗这疾如风的速度,必定去的远了,不料楚南星转过拐角,就见前方不过百步的距离,月朗蹲在路边不知在做什么。
“你看什么呢?”楚南星一边问一边策马过去,到了近前,就见野桃树下,赫然躺着具血淋淋的尸体。“这怎么有个死人!”
说完他朝路的前方望了望,双凤城离此地,只有一线之隔,穿过这条山道,双凤城便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