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坏了,今日这等生与死的场面,她何曾见过,便是连听都极少有。
楚南星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柔地顺抚白知礼那一头乱遭的长发。他同样也吓坏了,在发现那具尸体上的伤口,出自白知礼时,他的魂魄便已离体,眼里见到一切,皆是崩塌后的荒芜。听着白知礼细细的哭啜声,离体的魂魄才渐渐回归□□,荒芜的眼里,枯败的草木顷刻复燃生机。
他的视线这才得闲环顾起四周的一切。在白知礼背后,地上躺着生死不知的初常,初桐及两名初家弟子,单膝跪在在他两侧,灵力转化从浅淡的红光,自他们掌心源源不断,打入初常的胸、额两处。
初桐瞧着肩上应是受了伤,血浸了半身,一张脸被汗水浸的湿漉漉,头发完全披散了下来,被汗水,或是鲜血凝结一绺绺,看着好不狼狈。
小脸煞白,一看便知灵力已濒临透支。楚南星见状,不由心头一软,正欲推开白知礼,上前助她一臂之力,就听见轰轰齐整的马蹄声,圈外嘈杂声响递次的传进圈心,就在他以为是敌袭时,却见初桐撤了手,摇摇晃晃地勉力站了起来。
抬头看见他时,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白知礼明明是背向着初桐,却在初桐欲抬脚时,及时转过身,冲过去展开臂膀,将初桐揽抱住。
楚南星也走了过去,担忧地看着初桐,“还好么?”
初桐点了点头,目光下移,看向躺在地上的初常,“走吧,初家的后援来了。”
楚南星这时才明白,原来方才的马蹄声,不是敌袭而是帮手。
圈子外,半片月亮从树梢退了下去,黑黢黢的林里却是亮了起来,能看清七八名初家弟子,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操纵缰绳,在这片密林中娴熟地纵马飞奔而来。站在林子边沿的黑影仍在,不知他们在等候什么,面对从林里赶来救援的初家弟子,居然还是纹丝不动,宛若真成了木桩,脚成了根须,扎进了土里动弹不得一般。
就在纵马奔来的初家弟子,与那几道黑影,距离渐近时,商陆清晰地看见一阵黑烟,犹如水一般悄无声息的朝那几名初家弟子蔓延过去。他心觉不对,可还没等咂摸出哪里不对时,就见那潜伏在地的黑烟,陡然拔高,像是一张网般,兜头扑向初家弟子。
只一息,那几名初家弟子,连声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成了虚无。
等黑烟散去,马匹与初家弟子都不见了,唯有马灯仍亮着,静静地躺在林子里。
时间被眼前这转瞬的变化惊愕的静止了,身后的初家弟子也静止,但林子里的时间依旧在进行,因为下一波救援的初家弟子,从一小点点,逐渐撑开成一团。
他们还不知前方发生了何等骇人的变故,因为上一波遇害的弟子,来不及发出预警,他们只是依照定好的阵型,向前冲刺。
眼见他们离黑影渐近了,身后静止的初家弟子动了,几名弟子一边叫喊着让林子的兄弟撤退,一边毫不犹疑地冲向黑影,哪怕最后他们也被黑烟吞噬,依然有许多的弟子,前赴后继地往前冲。他们像是飞蛾扑火。
商陆抓着一名从他身旁掠过的初家弟子,劝阻他不要往前去了,那团黑烟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那名初家弟子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去送死!”
于是商陆松了手,任他们如飞蛾扑火般地往前去。
圈里不知外间发生了什么,楚南星只觉得由初家弟子建起来的人墙,似乎松散了些,有风从外吹进来。
“守香!”
他唤出纸伞,撑开一道屏障,尔后将纸伞交到白知礼手上,便提着长枪飞出圈。
之前靠里的初家弟子,成了最外层的圈,在他们身前是一片看不见敌人的战场。
楚南星踩着几名初家弟子的肩,落到前线的商陆身边,终于是看见敌人。
——一团辨不清形状的黑烟。
那黑烟一会圆,一会方,一会高成几丈……黑烟的背后,是几道高高矮矮模糊的人影。
林子里躺在地上的马灯,像是龙泉散落在水底会发光的晶石。
突然,一阵十分齐整的‘刷刷’声,兀然响起来。
楚南星什么都没看见,也没看见那几道黑影动过一下,却看见冲在最前的月朗,忽然像是被砍去双腿般,朝前栽倒,好在被近侧的初家弟子拽了一把,这才没被那团黑烟吞去。
——“嘭嘭”。
又是几声闷响,像是枣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楚南星忽觉得肩上一阵剧痛,犹如刀戳入肉中之感,慌忙低头一看,却见肩头未有血迹,可那阵阵疼痛却令他额上立时滚下汗珠。
“南星!”
商陆揽住痛的弯下腰的楚南星,心中惊骇万分,他方才分明没有感受到敌袭的气息,楚南星是怎么受的伤?!
楚南星觉得肩上的痛,好似长了嘴,一口一口的吸食着他的力气,就连呼吸都收到阻碍,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用力呼吸,这才不致他步入窒息的地步。
眼见楚南星几乎站不住,直往地上跪,商陆更是惊惶不已。找不见,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轻易越过人群,精准地对你下手,这种感觉就仿佛那敌人紧贴在你背上,跟着你左顾右盼,而你却以为,那只是你的影子。